行人 作者:万川之月【完结】(21)

2019-06-12  作者|标签:万川之月 强强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嗯?我以为你爸妈在国外给你生了个弟弟?”

  陶然稍微思考了一下,才找到一种比较合适的表达方式:“是有个弟弟,但是他们领养的。跟我年纪差得很多,我每年就过去一次,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吧。”

  吴越吟看着他一脸的纠结就想笑:“没多少感情你还给他带那么多礼物?每次出差都想着十来岁的小男孩儿喜欢什么,劳心劳力给他往回带?”

  陶然也笑:“不要拆穿我啊,老板。”

  “你啊,口是心非,其实总是心软又善良。”

  “好了好了,再说我可要脸红了啊……”

  吴越吟笑得十分开怀:“我还真没见过你脸红,要不我多说几句,你脸红一回让我长长见识?”

  话到这里,何逊言被他爸爸派过来叫他们去吃饭。

  “妈妈,陶叔叔,吃饭了。”

  这孩子的眼睛里总有一种超越年龄的静,陶然分辨不出自己的感觉到底是碰见了同类还是想起了童年,总之有种难言的亲近。

  这个家里到底是怎么了,何逊言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呢。

  吴越吟这么一个长袖善舞的中年职业女x_ing,显而易见地在儿子面前,表现出了一点微微的不自然。

  陶然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往餐桌走的时候虚揽了一下何逊言的肩。有时候比起语言,一个动作往往能更快更好地圆场。

  孩子毕竟年纪小,身量还不高,想躲又不知怎么躲才能不失礼,当感受到陶然并没有实在地撑在他肩上的时候,居然肩头都松了下来。

  想到自己进门前看到何逊言也觉得轻松,陶然低头给了孩子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何逊言愣愣地看了他几秒钟,挪开了目光。看见这一份稚拙,陶然也算放下心来。

  “逊言?我能这么叫你吗?”

  小小的何逊言思索了一会儿,严肃地点点头。

  “琴练完了吗?”

  意料之中,孩子摇头。

  能有几个父母明白孩子的坚持有多郑重,能真正尊重孩子给自己排的时间表呢。

  陶然再次放低了声音:“拜厄弹得不错,但你不要心急。你有的是时间,不需要赶进度,一定要有耐心,打好基础。练琴的时候不能贪多,注意自己的手型。”

  可能这样平等交流的态度对他来说实在太珍贵,何逊言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又在自己父母看过来之前,迅速恢复如常。

  他只是慢慢地点了个头,轻之又轻的说了一声,“谢谢”。

  这一天,陶然对何逊言最后的印象,是他爬上餐桌边的高脚椅后,悬空踢来踢去的脚。

  他明明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孩子,却被母亲安排穿着一双浅蓝色小熊形状的拖鞋。这突兀的程度绝不亚于西装控常铮穿着睡衣上班,或是善良怪陶然对卖白兰花的老太太视而不见。就因为大人对儿童世界理所当然的视而不见,和自以为是的曲解和掌控,何逊言在他自己的家里,竟然就过得如此格格不入。

  而在座的两个与他血脉相连的成年人,对此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拜厄是一本初级业余钢琴入门教材

吴归舟的出处是“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不是乌龟粥!不是乌龟粥!不是乌龟粥!

第20章 疏桐2

  白漫漫这一批进了二十几个新人,根据学历和学制的不同,早的过完年就开始实习,最晚到五六月也都入职了。小姑娘过三个月培训期的时候正在忙常铮和陶然的项目,也没必要卡着时间就硬要转组,后来事情越来越多,就再也没人提她该进入助理顾问轮转机制的事情。顺理成章地,她就赖在陶然这儿,成了半固定的下属。

  转眼夏天都快过完了,白漫漫仍然围着自己转悠,并且一点没有收敛一副星星眼表情的意思,常铮也是无言以对。

  陶然数不清第几次抓住他默默翻白眼的时候,忍不住嘲笑他:“谁让你长成这样,活该。”

  常铮反唇相讥:“听说你也有个迷妹,非要说你这样冷冷淡淡,生人勿近的才是真男神。”

  “是吗?那至少我的这个还知道不能凑到我面前来发花痴。”

  常铮按捺住再来一个白眼的冲动:“白漫漫怎么就不知道?她们花痴还分种类?那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不知道啊。”

  “呵呵。”

  “……呵呵个鬼。对了,你知道你的迷妹叫什么吗?”

  陶然一脸莫名其妙:“我该知道吗?居然有这么个角色,还是刚才你告诉我的呢。”

  “叫倪玛。”

  “……请告诉我,是我听错了。”

  常铮面无表情:“怎么可能。你的迷妹小姐,姓倪,名玛。”

  陶然合上笔记本,弯腰开始收线:“哪个智商欠费的合伙人投票放进来的?”

  常铮讪笑:“我。我当时觉得,这孩子起名字的年代还没有这说法,人家爸妈也想不到有今天,总不能就这么拒之门外。”

  “哦?你这妇人之仁,别是我传染给你的吧。”

  “呵呵。”常铮突然发现这两个字是真心好用:“可我后来看到她的英文名,就已经后悔了。”

  陶然一边合上电脑包的拉链,一边看着他的眼睛,等他说下去。

  “Nini,Nini倪。”

  “……”

  已经学会了怎么穿衣服穿鞋的白漫漫人模狗样地推开门,示意大小两位老板可以一起下班了,顺手接起一个手机上进来的电话。

  “喂?Nini?”

  常铮和陶然在她身后,迅速交换了一个“给我一刀”的眼神。

  白漫漫在同期里的人缘最好,确实也是有道理的。这么一个听上去也没什么营养的电话,她从客户办公室里一直打到常铮车里,一直嗯嗯啊啊应和着,穿c-h-a一些没头没脑的笑声,始终就是挂不掉。

  陶然为了避免近距离旁听两个花痴的通话,把偌大的后座留给她一个人,自己坐了副驾。

  可不管他坐哪儿,白漫漫的声音都清清楚楚地飘在耳边。

  “啊?什么叫方框里怎么打勾?哦哦你是说客户给你的表里那种勾选框?”

  “我也不知道怎么弄啊,你百度一下?……哇我又不是你男朋友,我凭什么替你百度啊,我不要我不要……”

  常铮越听越心烦:“看来这个你你你,智商还不如白漫漫。”

  陶然仰头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我好像又晕车了。唉,这对话我听得好想吐。”

  说完了什么勾选框,两个软妹子又开始聊什么饭吃过了没有。

  “我还没吃呀,等老板请客。对呀陶经理也在,嘿嘿嘿嘿嘿嘿嫉妒也没用……”

  陶然忍无可忍,回头瞪了她一眼,白漫漫吓得咬到了舌头,发出一声模糊的惨叫。

  对方应该是表达了一下关心,白小姐最后丢下一句老妈子一般的叮嘱:“你不能不吃饭啊,你那个感冒药是要随餐吃的。陶经理刚嫌我吵了,我挂了啊,再见。”

  常铮微微侧过头,冲着陶然无声地笑了。因为实在不想理他,陶然干脆闭目养神。要是平时,他可能直接就睡过去了,车停了他自然会醒,常铮有时候甚至会给他搭上后座放的毯子。可今天多了白漫漫这么个大活人在车里,他居然怎么都睡不着。

  从小在公交火车这种生人扎堆的地方一定睡不着,但不知不觉,自己已经默认跟常铮独处的空间,是绝对可以安睡的地方了。

  忽然反应过来这一点,陶然的困意一下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心怀鬼胎的沉默。

  “那个……”

  既怂且弱的声音从座位间的空隙里钻出来,常铮趁着红灯回头一看,正好对上白漫漫躲躲闪闪的小眼神,居然冷不丁被噎了一下。

  “那个,我能不能问你们……一个问题?”

  陶然指指车前方示意他专心开车,自己开了口:“说。”

  “我把她当同事,可她把我当朋友,我该怎么办呢?”

  “你自己做的就是朋友该做的事,就不要怪人家拿你当朋友用……”

  常铮大发慈悲,参与了一回对他自己来说毫无意义的对话,这时突然c-h-a嘴道:“同事该做的是等她空腹吃了感冒药人不行了,给她打120,而不是提醒她不能空腹吃药。”

  小姑娘的表情像被人迎面泼了一盆掺着冰渣的冷水。

  无节制的善良等同于对自己作恶,这是个沉甸甸的道理。家教良好的乖孩子们总要招惹上好几个根本不想要的朋友,才能艰难地逐渐学会,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何在适当的时机使用适当的举动来表达拒绝。

  不怕这拒绝太尖锐,只怕滥好人不忍心,最后害人害己。

  车里诡异地开始安静,年轻的热情被浇灭之后,一抔灰烬还在滋滋作响,让人无言以对。

  在还没有指纹解锁的年代,陶然刚工作不久。某次他不在办公桌边,居然有同事因为偷看过他的手机密码,代接电话之后就堂而皇之翻起了别的内容。

  印象中吴越吟唯一一次冲自己真正发了火,就是为了这件事。她说的“远近亲疏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我还能指望你以后做得好什么”,至今时时警醒着陶然一日三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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