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瑞吐了个眼圈,嘴角勾出了一抹算计的笑容。
扛得住事?
何洪涛在心里砸吧着这句话,反复品评着,虽然不太明白所指的是什么,却觉得含义甚为深远,领导的屁股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果然有他的道理,据说王团要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空x_u_e来风未必无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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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装甲侦察营大多数自我感觉良好的侦察兵来说,团部的农场是个很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方,去农场在某种意义上就意味着被发配,被流放,就跟古时候朝廷将犯人发配到边彊流放地进行劳役一样,更为关键是去农场是对你个人能力的全面否定,意味着从此你就和怂人、脓包、软蛋、胆小鬼等这些形容词紧密的联系在一起,那里是暂时不能或不想离开部队的废物回收站。当然这种想法只是对于类似像伍六一那样极有上进心,心思又很单纯的农村兵而言。而对有些不适合当特种兵或因其他原因在部队混不下去的人来说,农场又是他们的安乐窝,是他们破罐子破摔的人生舞台,是他们还可以称作当兵的而不被人嘲笑的避风港,尤其是在这个避风港里还有可能因为团部政策,因为养猪养得好而捞到优先的晋升或者立功的机会,这些情况综合起来使得养猪已经完全脱离了畜牧业范畴,而上升到某些潜规则的层面上。
其实像702团这样的战略杀手锏部队,本不该让一群侦察兵或装甲兵去喂猪种菜,听起来就像一个笑话。但这确实是我军特色,基层团一级的单位大多都有这样的农场。
高城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那份团部的调令,上面写着三日内,安林到团部农场报到。高城拿着这张纸翻过来倒过去的看,想破了头还是没明白团长此举到底有什么深刻的意图在里面,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还有一只正袅袅的冒着烟。
安林从一进门就笔直的戳在那儿,似乎对高城突然把他叫到办公室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心,沉默而淡然,简直就像高城办公室里的一个盆栽一样。
都快一个小时了,屋内寂静无声,高城实在耗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后,皱着眉头,扬了扬手里的那张纸说道:
“团里决定调你去农场,三日内报到”
“是,营长,三日内报到”
安林啪的一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确认了这个命令,便转身就要向外走,却被猛然站起来的高城一把给拉住了。
“那个,那个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高城盯着安林的眼睛,似乎想从那里发现愤怒,不满,绝望等负面情绪,不用很多,一点就行,只要一点他就可以说服自己,让眼前这个兵去喂猪也是为了磨练他的意志,让他在艰苦中学会忍耐等等形而上学,大而空的场面话,然后他就可以安心了。
可是,非常遗憾,高城从眼前的这个士兵眼里只看见了平静,平静得好像深潭没有一丝的波澜,他就这么淡然了接受了换了任何人都会想不通的命令。
“营长,我还背着处分呢,去那儿是应该的”安林认真的说道。
“我靠,你还记得这茬呢”高城一拍脑袋,满心的想着,妈的,多么好的一个兵,就这么给弄去喂猪,活活的废了。想到这,高城猛地伸出双手抓住安林的肩膀,狠狠的说道:
“你可以不接受这个命令,而我可以再去跟团长争取不让你去”
安林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消化这话里的信息,他看了高城一会儿,忽然呲牙一笑,
“可营长,人总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吗?”
“我既然做错了,背了处分,就要接受惩罚”
高城愣住了,缓慢而僵硬的松开了捏在安林肩膀上的手,有那么一刻,他几乎觉得简直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早就不在了的人。
空荡荡的营房里,有个人躺在上铺上满脸无辜,却又带着镇定和无比理解的态度,听着自己说,自己就是个冲着朝阳活蹦乱跳还觉得自己在天天向上的猴子。
原本以为,随着那个人的牺牲,这幅画面已经被他隐藏在记忆深处,不会再轻易的翻动。不料此刻回想起来,却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色彩鲜明得仿佛不曾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有丝毫的褪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城猛地在安林的胸口击了一拳,沉声说道:
“你说的对,是我想错了”
“喂猪要喂好,可军事技也不能丢”
笑容慢慢的荡漾在安林的脸上,两个隐约露出的酒窝不禁让高城的心放松了下来。
“保证完成任务,营长”安林再次挺直了原本就挺拔的脊背,声音洪亮的说道。
紧接着高城又抓了抓头发说道:
“农场离营部也不远,要常常回来,看看有什么落下的地方”
安林重重的点点头,话都说完了,该叮嘱的也叮嘱了,室内又恢复沉寂。
临要出门的时候,安林听见身后的高城低低的说道:
“你很像我过去的一个战友”
门打开了,然后又合上,安林迈着标准的正步向营房走去。
旧日时光是个温存的字眼,抒写着我们过往的一切美好的情怀。
我们珍惜,我们怀念,但却也只能仅仅止于怀念。
因为生活总是要在对未来的希望和期许中才能前行,
我现在是安林,营长,许三多想。
正文 第25章 下马威
安林因故调离,马小帅整个班都出来送行,颇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搞得别的班人还以为安林要去哪呢,再一打听原来是要去喂猪,在表示同情不解之余,都暗自庆幸,娘的,今年的养猪指标可算有人了,妈妈再不用担心我了。
团部的农场离兵营并不太远,大概跑步十分钟也就到了。通常没有人会主动告诉你那个地方在哪,因为不需要,只要你没感冒发烧,嗅觉没有失灵,一般情况下你可以闻着味就能准确的找到它的位置。
管理农场的陈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面膛黑红,看了看许三多手里的信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就让他去猪圈找老莫报到。农场不算大,但是什么都有。走过好大一片菜地,臭味渐浓,许三多知道,猪圈到了,再拐过一道土砖墙,里面立即显出几十头猪大爷分栏而居,哼哈得自得其乐。
一阵恶心就泛出来了,实在是太臭了!许三多强行忍了忍,才算没吐出来,要说他对喂猪养j-i什么的并不陌生,毕竟上辈子是纯农娃,要说不适应这个那绝对是有些矫情,只是他现在不用看就知道,这养猪的人犯懒了,这是多长时间才收拾一回啊。
猪圈旁有几间平房,有个人穿着一身已经洗白了的迷彩服正站在门口看着许三多,脚边上还蹲着一条黑背,你还别说,这圈里的猪脏,可这黑背却干净得溜光水滑的,两只大眼睛也烁烁放光。
许三多举手敬礼:“报告班长!我是安林,奉命向你报到!”
那个人愣了愣,下意识的将叼在嘴里的烟拿了下来,举手还礼道:
“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702团农场三班班长莫有财。”
“班长,我晚上住哪”
莫有财指了指身后的几间屋子,重新将烟放到嘴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左边两间是仓库,右手第一间住人”
许三多点点头,拎着行李卷就进了屋,屋内还算整洁,三张上下铺,靠门的上铺是空着的,除了下铺还算整洁,其余的床上都显得有些凌乱,被子被团成了一团堆在床脚,许三多将自己的行李铺好,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便走到门外问老莫有没有什么活要派给他。
“不急,你今天刚来,先四处转转吧”老莫觉得这个兵眉清目秀的,一点也不像能干活的样子,而且还似乎有点爱表现,问题在这儿你打算表现给谁看啊。
许三多回屋换了身作训服,然后去旁边的仓库里找了把扫帚和簸箕,便去了猪圈打扫卫生。莫有财看着他的背影,冷冷的哼了一声。
下午,其他的兵都陆续的回来了,拎着桶的,扛着锄头的,就那么稀稀落落的进了院子。马征一进院子就看见猪圈里有人,把手里的桶递给一同刚从菜地里回来的候小五,笑嘻嘻的凑到莫有财跟前小声的说道:
“人来了?”
“嗯”莫有财摸了摸蹲在脚边的黑背,不咸不淡的回应着。
“老规矩?”马征一脸的坏笑。
“别太过了”莫有财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猪圈里的人,转身就走了。
晚上,马征,候小五,刘毅再加上周萌正好凑了四个人砸金花,外带着输个块八毛的,当兵无聊嘛,也是个乐趣。
许三多收拾个人的内务,将白天的脏衣服洗了,就坐在靠窗户的一个小板凳上看书。夜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营房那边隐隐传来的熄灯号。许三多看了下手表,差十分十点,多年养成的生活习惯让他站了起来,准备上床休息。
十点零五分,床下还在喧哗,许三多想了想终于开口说道:
“班长,十点了”
躺在他下铺的莫有财正拿着一本美女杂志随意的翻着,听见这话就咳嗽了一声,
“别玩了,没看有人要休息了吗”
说完,懒洋洋的从床上下来,到门外拉了电闸。
打扑克的那四位听见班长这么一说,就收了手里的东西,悄无声息的上了床。
屋里很安静,偶尔能听见猪圈里轻微的猪哼哼声,月光如水般的从窗口倾泻进来,将这个小屋照得亮一半暗一半,墙上是摇曳摆动的树的影子。
凌晨一点,几个黑影从床上悄悄的爬了起来,摸到了门口的高低床边上,蹑手蹑脚踩着床梯子准备爬上去扑住那个似乎正在睡觉的人。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正在睡觉的那个人突然闪电般的跃起来,单臂撑在床板上,一个托马斯全旋的动作便已经轻飘飘的站在了地上。正准备偷袭的几个人扑了个空,愣了几秒钟,也没多想,不约而同的又向站在地上的人影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