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剥夺
离队近两个月的许三多终于在三分队大多数人的热烈欢迎中回到队里,开始迫不及待地进行恢复x_ing训练,这一点成才却无从得知。
因为,从某天早上开始,成才忽然发现再也没有人来带他去训练了。简单的食物和饮水倒是按时按量送进来,可从那个小门中,既看不到光线,更看不到人。
在这样的环境里,人的各个感官的感知能力会被无限放大,心脏与血流的声音变得如同擂鼓,在静默中砧打着脆若游丝的神经。
起初一两天,成才在锻炼的时候会忍不住猜测一分队是不是出任务去了,再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有些明白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感觉剥夺训练,心里虽然忐忑不安,可也坦然了一点。于是,通过进行高强度的体能锻炼,他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再试图从这片阗黑中感受什么。
但紧接着,成才的生物钟开始紊乱,晨昏难辨,只能从食物送来的频率中推断出已经过去了三天。这训练会持续多长时间?没有人给他答案,他的情绪因此而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为了保持警觉以应对随时可能重新开始的训练,成才不得不将自己的睡眠时间进一步减少,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的缘故,他开始产生一些奇怪的幻觉,耳中也出现了凌乱的音乐,他知道,自己的精神承受了莫大压力,正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必须用超人一般的自制力才能令自己不去推开那扇门——在明知它并没有上锁的情况下,因为在他始终把雪鹰那句话刻在脑海里:“荣誉即生命!”就像当初选拔中伍六一说的那样,偷j-ian耍滑不是机会,同样的,在这里,失去自制就等于放弃荣誉与生命!
成才竭力压下心中的恐惧感,开始小声唱歌,唱那些在家乡就耳熟能详的儿歌,唱那些在七连时大伙儿最喜欢的军歌,唱那些荒腔走板的自己编的小调……
唱着唱着,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下榕树那弯弯绕绕的田间小路,那小小的土坡上一开一片的黄色小花,还有那个木讷得让人忍不住就想伸出手去K他一顿的家伙。他不知不觉用上了家乡话,喃喃地说:“三呆子,要当兵咧,看把你得意的!快,快叫成才哥,叫一声少揍一下!”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好像刚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一样,猛地甩甩脑袋,想把那些幻觉全都赶走。他咬紧牙关说:“许三多,你好好儿等着我,我一定会从这里走出去给你看!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并肩战斗,说什么也不会再分开!”
“许三多,你的伤治好了吗?我看那大奔挺靠不住的,不知道会把你整成个啥样……”
“许三多,往后我再也不让你掩护撤退了,你太木,遇上这种事你从来不会拐弯,就会拿自己的命傻扛!袁朗怎么说我不管,我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了,再不会跑丢了!”
“许三多,咱俩可要好好干,别给咱爹丢人,别给咱下榕树丢人。”
“许三多……”
地面上,阳光灿烂。
雪鹰皱着眉头看向袁朗:“7天了!各项数据都显示这已经超过极限了!你一定要搞这种摧毁式的训练吗?就不怕真把他弄出点什么毛病来?”
袁朗一脸高深莫测地打哈哈:“你就放心吧,这是我挑出来的兵,我比你了解他,他还有一大堆心事没了,怎么可能在你手里就给废了。”
雪鹰看着他那表情,终于忍不住搡他一把,恶声恶气地说:“我可听说了啊,你们队那个许三多跟成才是同村同年同连队的兵,我说你怎么不敢让你队里的人知道成才训练这些事儿呢,真要知道了他还不得跟你吵个没完!”
袁朗抬抬眉毛,笑容不变,只是里面更多了点y-in谋的味道:“这你是听谁说的?又有谁来跟你打听过了?”
雪鹰讷讷地转向一边,自知失言:“没谁,这事儿又不是啥机密,连铁头都知道了——哎,我说,铁头告诉你了吗?这次咱们两队的对抗,那赌注可加码了啊,我是明人不做暗事,这一次咱们手底下可要见真章了。”话题转得真硬。
袁朗点点头,眯起眼睛看了看天,觉得不宜再将剩勇追穷寇,反正那帮小子这几天已经给他cao练得怨声载道,一个也没跑了。
“那是自然的。好了,我去看看心理组准备好了没,过二十分钟你就下去把他领上来,要小心,一定要格外小心。”他难得严肃地对雪鹰说着。
一分队队舍二楼的办公室里,坐了三个表情各异的心理小组成员,他们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被残酷训练过的小伙子。
终于回到日光中的成才显得有些憔悴,脸上胡子拉碴,一向丰润的两颊深深凹陷了下去,尽管戴着眼镜不太看得清,但可想而知的,他眼中一定布满了血丝。
雪鹰于心不忍地轻声问了句:“你还好吧?”他不知道,即使是这种音量和语速在成才听来也像在头顶打炸雷。
他强自支撑着,微微点头说:“还行,体能训练倒是一天没拉下。”
雪鹰闻言顿了顿脚,说:“你小子还真玩命啊!”其他人也是同样的震惊,在那种状态中还想着要训练,这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意志力了。
成才抿着嘴,但笑不语。
心理小组马上就要开始例行的询问及恢复x_ing治疗,雪鹰这种行为无异于添乱,被人飞了无数支眼刀之后,他只好掉头出去。
门外袁朗抱着手臂靠墙站着,见雪鹰出来,扔下一句话就走,直把个雪鹰气得差点没跳起来骂他冷血动物。
那句话是:“明天早上6点开始,让成才进行单兵长途拉练。”
不怪雪鹰激动,正常情况下,在完成了感觉剥夺训练后,受训者一般都需要2-3天的时间进行恢复,逐渐适应正常的生活节奏。在心理小组全面确认之前,受训者其实是不适宜进行任何超常规训练的。
而单兵长途拉练,是把狙击手投放到深山老林荒无人烟的地方,靠着最基本的装备,在七天的规定时间中到达指定目的地完成狙击任务。这项训练对于常态下的特战战士而言都需要做好充分的生理和心理准备,而对正处于非常状态下的成才而言,袁朗的安排实在太过残酷。
但这是袁朗看中的士兵,他用尽一切手段无非是为了激发这个士兵的最大潜能,并且,以袁朗的手段,不可能订出会真正地毁掉一名优秀士兵的计划,充其量也就是无限接近而已……
想到这一节,雪鹰虽有些不爽,可还是相当高效的安排了下去,当天下午就派出了一分队的数名队员到现场布控、设置目标,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对那几个人说了一句题外话:“你们记住,分出两个人暗中缀着成才,我还是有点担心他。”
那几个队员笑着打趣:“头儿,我们单兵越野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好心过?偏心偏到三分队去了啊!”
雪鹰笑骂了一句:“少罗嗦,滚吧!”
单兵拉练
大山中的前哨营地,一架河马缓缓升空,飞向更深更险的腹地。在它上面,除了二位驾驶员,只搭载了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那是成才。
天气看上去还不错,听着驾驶舱里陆航的兄弟们随口说笑,简直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这几个月里,那种轻松惬意的感觉离他已经越来越远了。
在他身上除了一支85、一把92式手枪、一张地图及任务指示和其他常规配载外,还多了一大堆野外生存的装备,野战刀、开山刀、急救包、针线、鱼钩鱼线、求救弹、压缩干粮、绳索、防水火柴和蜡烛、雨衣等等,全部负重接近四十公斤。他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检查着所有装备的状况,多用点功夫总是没错的,这次的越野和先前选拔中的又不同,那一次要应对的是饥饿和追兵,这一次摆在他面前的,则是残酷得多的大自然。
确认完毕之后,他抱着枪开始闭目养神,不知怎的脑子就转到了昨天心理小组的治疗上去。知道他今天就要进行长途拉练,心理小组那几个人面色古怪得要命,眉头全都皱得能夹死苍蝇,可还是紧急制定了深度催眠的治疗方案。
成才不知道这深度催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给他们在耳边那样轻轻悠悠地说一阵子话之后,自己总算是可以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了。依稀记得自己似乎说了些什么,又似乎在深黑的睡梦中隐约听见一阵爆笑声……姑且当那是自己在做梦吧!
就在这时,机门上方“嗡”的一声亮起一盏红灯,显示空投目的地即将到达,副驾驶员大声朝后问道:“兄弟,还有五分钟就要空投,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