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您今晚务必返回凡尔赛。”
传令官读完诏令,雅柏�c-h-a��站直身体,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路易在有子嗣的情况下把第一继承人的位置交给他,是对教会的抗议,还有上次不欢而散的示好,以及,并不满意米诺斯的存在。
“大亲王殿下。”见雅柏菲卡没有立即启程的迹象,传令官提醒地呼唤。
“请稍等。”传令官进来的时间太不凑巧,伤口只来得及草草换过药膏,还未包扎。雅柏菲卡将手交给米诺斯,让他能继续之前的工作,只是米诺斯并没有立即动手。
如果是作为王储的话,那么必然不能再和一个同性有着暧昧的关系,加冕必须由教会来执行,甚至需要一场地位相当的政治联姻来巩固地位。所以伯爵大人,不,大亲王殿下,会违背他们的约定吗?
米诺斯不禁怀疑,权力面前,又有多少人能禁得住诱惑。
“我明天回来,不用担心。”雅柏菲卡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出口安慰道。
米诺斯意味不明地笑笑,没有接话,只是剪开纱布,完成手上的任务。
但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传回来过,米诺斯自顾自地清算完手上的证据和案件,不动声�c-h-a��将最高法院一点一点掌控在手。
直到第四天,凡尔赛的马车才匆匆而来,近卫军的白色制服,并不是龙骑兵。王室想要杀他灭口,用不上这么大阵势,米诺斯不慌不忙地将工作交接给路尼,登上马车。
前来的人中有雅柏�c-h-a��的侍官,当马车驶离巴黎时,才开口说道:“陛下软禁了我的主人,他并不是故意失约。”
能猜到的可能,如果国王不那么优柔寡断,直接让人“病死”在凡尔赛,除去威胁,重新掌权都不足为奇。
眼下接他入凡尔赛,反而是妥协。那么说明雅柏菲卡所抗争的立场取得了胜利。这几天来,他接任大亲王之位的消息还未在巴黎传开,所以他是拒绝权力,还是权力所附带的条件?
通往伯爵套间外面的走廊整齐站着两列全副武装的守卫,除了软禁,应该还有设防的意味在内,国王似乎害怕雅柏�c-h-a��的存在,并不是担心权力被篡夺的害怕,而是其他意义上的。
害怕自己手中的利刃,倒像是那位软弱的国王会有的举动。米诺斯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雅柏菲卡安静的睡颜,如同名家的大理石雕塑般古典而纯洁的美丽,哪怕是锋利的王权之剑,也是收在黄金与宝石的剑鞘中,包裹着层层绸缎,起不到什么威胁。
即便是被软禁,雅柏菲卡也未停止手中的工作,米诺斯进入房间时,他仍伏案于成堆的公文中,以为是进来的侍从,并未抬头,只是说道:“请替我倒一杯茶。”
米诺斯也不开口,拿过矮几上的热水瓶,往珐琅彩的银质茶壶内添上水,待茶叶泡开后注入他手边的杯中。
“谢谢。”
不同于往常身着正装的姿态,也不是睡前才换上的浴袍或睡衣,而是日常的更为随意的长袍装束,掩去身材却更为柔和,米诺斯注意到房间正中华丽的四柱床的一侧延伸出的金质链条,一直蜿蜒至脚下,消失在垂及脚踝的居室外袍中,驯养宠物的禽鸟的做法,如今用在身份高贵的大亲王身上,别有一番情色的味道。
发觉身边的人并没有退开的意图,雅柏菲卡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微微一愣,讶然叫出对方的名讳。
“米诺斯?”路易在召唤他回来的那晚就阻断了他同巴黎的联系,凡尔赛除去近卫军的驻扎,还有王室的私人卫队,他并不想同路易再起冲突,也未召集军队。王储的地位,意味着他能带武器和侍卫进入议会,和其他政治场合。只是路易传达来的另一重信息,断绝同米诺斯的关系,选择一位公主,或是拥有对等身份的女爵,抛弃第三阶级,以强权打压教会,就像一百年前太阳王所做的那样。雅柏菲卡拒绝接受,因此而被软禁,无法离开他的套间,唯有公务和议事可以照常进行。近日也陆陆续续来了几位相熟之人,作为路易的使者或是本人的意愿来劝说,只要他同意条件,走出这个房间,他就会是法兰西的大亲王,王储之位,名正言顺的实际掌权者。
这样僵持的局面已经好几天,他在等路易打消这个主意,无论是王储的选定,还是对他的计划和私人生活的干扰。
“你总是能把自己陷入困局之中。”米诺斯说,从雅柏�c-h-a��手中抽走羽毛笔,放于笔架上,“你用什么来判断是非,用什么来捍卫自己的权利?”他这么说着,抓起雅柏�c-h-a��的右手,伤口的结痂已经脱落,留下一道浅色的疤痕,“还是说你习惯这样,像一副木偶般任人摆弄?”
“能解决的并不算困局,我的职责是守护和维持王国的稳定,而不是引起动乱。”从米诺斯手中抽回手,雅柏�c-h-a��合上未完的公文,既然米诺斯在这儿了,那么说明路易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
“或许我应该学习这种做法,将你锁在府邸中。”米诺斯说着,看向脚边随着对方动作发细碎碰撞的锁链。
雅柏�c-h-a��闻言一声冷笑,路易这种做法他能理解,毕竟他一旦失控,杀伤力并不会低于他们的父亲,但由别人来做,那就是冒犯。
“这不在我们的契约范围内,先生。”
话语的尾音被米诺斯吞入唇中,偶尔他们也会接吻,像是完成义务般的蜻蜓点水,不会像现在这般,呼吸交错,缠绕和吮吸着舌尖,无法组织词句的强烈。
“我希望你能把自己当做一个正常的普通人,而不是工具。”松开被吮得艳红的唇,米诺斯恨恨地说。
谁会爱这种没有感情的怪物。
第24章 巴别塔(13)
24.
8月26日,作为宪法总则的《人权和公民权宣言》终于颁布,路易十六在接受这份总则并宣誓的时候,顺带宣布了继承人的信息,并没有交给他四岁的儿子,而是本该在第二顺位的普洛因伯爵,引来一片哗然。王室和教会关系就此恶劣,教会一度宣称,如果国王不改变他的决定,那么没有人会为王储加冕,当事人丝毫不受影响,照样居住在巴黎,奔走于各个行政场所之间,改革和政令的推进并行。民众对于大亲王跨越身份又触碰禁忌的恋情,也没有太大恶感,贵族们偶尔在背后窃窃私语,不敢放于明面,对于被王室承认的米诺斯,那个执法严厉的法官,前去试探的人吃过几次苦头后,便安静下来。
入秋后,食物的价格一直高居不下,而随后的收获月里,因为之前的灾害,农民们几近断粮,王室拍卖了一部分藏品,又从贵族和教士手中收回了一部分的税收,同他们比较友好的德国购入了一部分粮食,缓解了因为面包价格而起的骚乱。王室的举动获得了大部分民众的好感,引来一部分开明的教士支持,宗教事务委员会为此递交了第一份有关宗教团体的法律状况给国民议会,意味着宗教将脱离原有的宗教法管辖,而同其他人一般,属于宪法的管辖内。
“法兰西是且应该是一个单一的整体。”西哀耶斯教士的这句话得到了普遍的赞同,数以万计赋闲的青年被征召入各个岗位,或是进入由拉法耶特统领的国民自卫军内,除去巡守,这个军队还承担了城市的改造,基础设施的铺设等等工作;识字并有所抱负的平民们不再局限进入教会的唯一途径,而转向法学院,经过简单的普法培训后加入宪兵团,除去每日的训练,还需要作为法官们的秘书,处理文书类的活计;有了宪法总则,法院的工作面一下就铺展开来,刑法和民法,甚至连节假日的制定也需经由法院之手,虽然最终都将交于议会通过;同时,雅柏菲卡之前同各地行政主管部门所计划的领土规划也正式提上议程,引来各个领域的先锋者进行探讨,行省的概念也将导致新的行政单位的诞生,由此产生的空缺职位也需要选拔人才。
刚经历自然灾害和动乱的王国,仿佛一场重生,渐渐地恢复活力。
雅柏�c-h-a��同米诺斯的夜间交谈已经从读诗会又变回各种工作的讨论,床上的枕头换过数轮,侍官不得不出言规劝,用词都变得严厉,才克制住两人之间暴力的游戏。大亲王殿下的侍官发起火来,连米诺斯都有几分心有余悸,因为掌管一切生活琐事的侍官,能让人过得事事省心,也能不着痕迹地让人喝水都塞牙。
米诺斯不知是刻意忽视还是不自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顶着大亲王妃的身份,日常生活也划拨于侍官手中,热月快要结束,果月来临前,侍官来提醒和确认新年礼服的样式和搭配的珠宝时,他才嗅到一些不对劲的味道。
“所以为什么?”米诺斯看向被不同的布料,绣花的图样,从长靴到皮鞋和珠宝图册所堆满的小会客室,一阵头疼,以往的新年,偶尔他那两个在异国他乡的弟弟会回来小聚几天,但更多时候都是一人度过,没什么瞎讲究的地方,而眼下离新年还有一个月,准备工作就开始进行。
“如果您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一些的话,王妃殿下,这是社交礼仪。”侍官回答。
“这是需要你陪同出席的场合。”坐在一旁翻看图册的雅柏�c-h-a��淡淡地补充。
按照契约必须出席的凡尔赛新年舞会,他们曾在一年前的同一时间相遇,当初完全无法预料的事态走向。
“我感觉像是穿上了一套盔甲的沉。”最终决定下来的正式礼服穿上身后,米诺斯在雅柏菲卡位于凡尔赛的套间内踱圈,来适应压力。
“那么记得礼貌的对待每一位女士。”亲王的装束更为复杂,这次不是假面舞会,配上妆容后有种不真实的优雅美感,如同古典画中走出来的阿多尼斯。“因为她们担负的重量是你的五到十倍,以及她们看起来比谁都柔弱,有些时候又比谁都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