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议会的分歧日渐增加,温和派和激进派立场鲜明。作为在议会的角力,激进派通过《宣誓法令》后,温和派立即就下发了法院审判改革的政令,分设了大理院,建立陪审制度,对最高法院的权力进行分化。
因为制宪需要,议会现在是最高法院的邻居,各占司法宫的一半,所以尽管米诺斯不关心政治,也被时不时串门的罗伯斯庇尔科普。
大亲王殿下偶尔会代替国王出席议会,几乎不在议会发言,他用不着开口,占据半个议会的温和派,都可以是他的喉舌。法院改革的政令,完全来自雅柏菲卡的授意。
工作和生活的忙碌紧凑总是让时间过得飞快,十一月结束后几乎立刻就是新年,今年凡尔赛的新年舞会没有过多的珠宝和准备,王室也简化了宴会的排场,变成了仅限于直系家室参与的家宴。
“今年也不接受我的邀请吗?”下马车之前,雅柏�c-h-a��轻快地问,带着一丝戏谑。
只是听在米诺斯耳中更像是揶揄。“不,我打算品尝王室的美酒,和凡尔赛的美食。”
“不要抱有太大希望,还不如家里的厨子。”
家这个词让米诺斯有一瞬间的迷惑,才反应过来说得是他府邸的厨师,这句变相的夸奖让人心生愉悦,米诺斯低笑一声,说道:“难以置信。”
“你可以尝试。”
结果米诺斯端着酒杯在长餐桌旁站完两首�c-h-a��,也没见到谁动桌上的主菜,甜品倒是很受欢迎。
看来是真有可能不如家里的厨师,这些精美的菜肴,大概都是虚有其表,为了自己的消化健康,米诺斯决定放弃尝试。
舞池中那人,这次穿着法兰西的蓝色,依然是军装的制式,连誓约之剑都挂在腰侧,去除浮华的装饰物后统领新风潮的古典主义风格的衣物,愈发承托出他的美丽优雅。
米诺斯随雅柏�c-h-a��出席过几次王室的节日宴会,大厅内的人也差不多能认全了,第一支舞,雅柏�c-h-a��的舞伴是他最小的妹妹,已经嫁为人妇的伊丽莎白公主,第二支�c-h-a��就有些意思了,舞伴是王后陛下。
因为对自由言论的肯定,整个法兰西的报纸和出版业都进入了热潮时间,到处都充斥着印刷的纸张。
巴黎流传着一些小册子,有些也递交到米诺斯手上,言辞之中,对这个奥地利来的女人极尽污辱地描绘床笫之事,瑞典军官,同性的朗巴尔夫人,除此之外,还有国王的兄弟,大亲王殿下。
他并不怀疑枕边人的忠诚,但有些事情无法掩盖,雅柏�c-h-a��对这个奥地利女人有着特殊的情感,从交谈的字里行间,眼角眉梢流露的温柔都能看出。衣橱里那些缀满宝石和绸带的精美华服,永远不落后凡尔赛的潮流,并不是雅柏�c-h-a��自己的授意,均是出于王后陛下之手,从版型到袖口的绣花,逐一敲定,成为捕风捉影的证据。
“去我的套间吧。”两支舞一跳完,雅柏�c-h-a��便离了舞池,灵巧地穿过一对对旋转的舞会佳偶,回到餐桌边对一脸兴致缺缺的米诺斯说。
他似乎总能看穿米诺斯的想法,走出演奏着轻快舞曲的宴会厅,避开侍卫和女爵们的目光,进入属于大亲王殿下的套房后,雅柏�c-h-a��淡淡的说道:“没有她和路易,我大概已经死在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1774年,对于王室来说,是个多灾多难的年份,据法院的卷宗记载,凡尔赛爆发了天花,十多人在年初死去,包括法兰西的王储,现任国王路易十六和雅柏�c-h-a��的父亲,当时的王太子殿下,接着据记载同样感染了天花的普洛因伯爵被送往领地静养。凡尔赛的天花危机并未因此消失,五月时,路易十五死于同样病因,因此导致他的孙子路易十六登上王位。
但这个记载中至少有一处错误,没有人比米诺斯更清楚雅柏�c-h-a��的身体,白皙无瑕的皮肤,根本没有感染过天花的迹象。
1774年所发生的事情,看来并没有卷宗记载的那么简单。但雅柏�c-h-a��没有必要对他说出刚才那样的谎言。所以,是因为有一层救命之恩在内,他在巴士底狱时虚传的国王手谕,和雅柏�c-h-a��接受大亲王称号那晚开始的软禁,雅柏菲卡的几次退让似乎都能被解释了。
米诺斯默默地推敲着那些陈年往事而没有开口,雅柏菲卡又换了话题:“你曾在炮兵学院就读过两年,并未进一步深造,而是转入了法学院。”他的腰背笔挺,神情肃穆,每当他呈现这种姿态时,意味着此刻他并未戴着凡尔赛的面具,伪装成无害而精致的大贵族。
也昭示着这是按照契约约定的,毫无保留的坦诚对话。
“是,要询问原因吗?”米诺斯并不意外雅柏�c-h-a��会调查他的过往,也没什么好隐瞒,便大大方方地反问道。现在突然提起,也不知对方是什么打算。
“如果你愿意告知的话。”雅柏�c-h-a��说。在离开巴士底狱的那晚,龙骑兵就把米诺斯的资料递交到他手上,只是听当事人自己叙述,或许更为真实。
“因为家世,和我本人的原因。”米诺斯简短地说,语气平平。时间冲淡一切,现在想起来,当初的愤怒早已熄灭,只剩下一摊灰烬。
几代之前买来的贵族,在父辈继承时累积了些财富。人啊,太容易自我膨胀,有了钱和地位,就不可一世,背叛家庭,沾花惹草,将原本富足的财产挥霍一空,自己也死于不名誉的病症。
贵族们看重家世,何况在只有贵族才能就读的军事学院,继承微不足道的爵位和一身负债的米诺斯自然不受欢迎。
所以米诺斯才会离开保卫国家的军官学院,前往法学院进修,潜伏在阿图瓦伯爵手下,为的就是改变这个国家旧有的阶级限制。
雅柏�c-h-a��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言,米诺斯的陈述,和他拿到的资料,基本一致。他接着问道:“你想继续学完指挥学的课程吗?”
听到这句话米诺斯一声嗤笑,移开了目光,自�c-h-a��说道:“眼下哪有时间去读书。”《法兰西刑法》的初稿即将完成,马上就会递交给议院,进行立法探讨。作为司法的最高法院,和行政的王室,都需要派代表参与,然后就是据理力争,没有硝烟的战场,和不见血的厮杀。
他和雅柏�c-h-a��,又一次要站在对立面上。
“我教你。”雅柏�c-h-a��却像是没看清眼前局势般,对米诺斯说。
“不担心我反噬你?”米诺斯抬眼看向说出这番话的大亲王殿下,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说笑的成分,而是沉稳的,不容置喙的。
这个人总是这样,一次次强势地踏入他的内心。
“如果有那么一天,只能证明我错了。”雅柏�c-h-a��说。同调查报告一同递上来的,还有当年军官学院的评价:冷静敏锐,极有天赋,但对贵族阶层抱有敌意,野心十足,难以控制,不建议培养。
变革的道路上总会有牺�c-h-a��,是非对错无法在当代定论,只能由后世评判。他为平衡王国势力所做的一切事情,也许在后世看来都是阻碍国家发展的罪行。
势均力敌的对手,才是促进自省和进步的最好方法。
“向我俯首。”雅柏菲卡抽出腰侧的誓约之剑,剑尖平放于单膝跪地的米诺斯左肩。
“米诺斯.格尔芬,对你脚下的土地,你的祖国宣誓,献出你的忠诚,你的生命,来守护国家的稳定,国土的完整,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不必对王室或是政权宣誓,而是作为守卫国土的骑士,对国家忠诚。
誓约之剑像是仪式剑的样式,实际是上好的精钢所冶炼而成,落在肩上有几分沉重。剑刃锋利,打磨得如钻石般的刻面泛着寒光,剑身中三道血槽同样显示这是一柄杀人的利器。
“我发誓。”米诺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坚定,为将要完全被释放的自我意志,而庄重宣誓:“铭肌镂骨,誓言不灭。”
“愿诸神作为此刻的见证,将正义与公平赐予此人。”剑身轻点两次左肩,越过头顶,落在右肩上,同样轻点两次。
“我,雅柏菲卡.塞维尔,册封你为骑士。”
做完这些,雅柏菲卡收剑入鞘,说道:“请随我来。”
他们穿过套间四柱床边与墙同色的密门,踏入大亲王的私人隔间,比在米诺斯府邸大几倍的沙盘,和更详细的地图,以及数种颜�c-h-a��旗的标识,将各地的道路,城镇和守军一一展现。
那是,整个欧洲。
PS:路易十五的王太子死于1765年,路易十五于1774年死于天花,此处剧情需要,将王太子的死亡时间改到1774年。
第28章 罗生门(4)
28.
圆舞曲,手掌贴着手掌,裙摆和衣角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画完美的弧线,温度透过白纱和丝绸的手套传递过来,恍若梦境般的美好假象。
一些王室的旁支,也陆续离开凡尔赛,离开法国,离开世代生存的国土,去往其他大陆。即使动乱已经平息,巴黎看起来一片欣欣向荣的重生之意,但也掩盖不住腐朽的事实,政治敏感的人都看出王权这艘华丽庞大的旧船,四处渗透入水,行驶在毁灭的航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