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能正常的打理自己了,米诺斯正这么想着,雅柏�c-h-a��又说道:“我听见有人唱歌,像是朗巴尔夫人的声音。”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按住右侧的眉尾,像是感受头疼一般轻揉着,面上也浮起一些恍惚的神色。
米诺斯的心猛地一沉,却语气轻松地脱口而出:“她很吵吗?明天我让人重新安排房间。”玛丽王后的密友几个月前就被暴民轮奸后肢解,法院收敛她破碎的尸体时,都仍有部分缺失。
谎言说得太多,也变得不假思索而流畅起来。
幻觉的出现,意味着雅柏菲卡的精神状态在恶化。种种征兆逐一在眼前之人身上显露,无法被治愈的精神疾病,像一口深渊静候,无论哪一套治疗方案,最后都没有痊愈的案例支撑。
“不必麻烦,能替我托人问候她吗?她听起来很难过。”雅柏菲卡说。在凡尔赛时,夜晚太多各种名义的宴会,公主和女爵们会一展歌喉,争芳斗艳。记忆里的声音却和现实混合在一起,干扰他的判断,米诺斯拿走了侍官准备的�j-ian��罗,只是用来调节和缓解的香水与精油,无法完全地剥离掉异状,那些声音,依然盘旋在他脑中,忽远忽近。
“好。”
在米诺斯过来之前,罗伯斯庇尔来过了。
国民公会中呼声最高的成员,在审判庭中十一次发言主张处死路易的革命者,却并不看好当前的掌权的公会。
所以他们达成了协议。
牺牲少数人的利益,达到拯救国家和更多人的目的。文字看起来冠冕堂皇,但放大到全国甚至欧洲的范围后,这个少数,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有些人罪不至死,有些人一腔热血,还有更多的人生活在自己平凡又平静的生活里,对政治和战争一无所知,却将在今晚之后的日子里,天翻地覆。
他将要去犯一场无赦之罪,遭受自我的拷问,却还要义无反顾地继续,直至生命最后一刻。那些亡者的歌声,不止是幻觉,还是死亡的指引和礼赞。
司法宫的守卫送来晚餐的托盘,米诺斯与雅柏�c-h-a��一同入座后,并没有急于开始用餐,而是换了话题。
“自卫军已抵达西北海岸线。龙骑兵也在西南修整。”米诺斯说,将今天传回巴黎的消息转达给雅柏�c-h-a��。
“不够,北面的敌人不止一个。”
奥普联军之所以败退的那么快,不完全因为龙骑兵,而是登基不久的利奥波德二世的地位并不稳定,为了顺利加冕,他草草结束了奥地利与土耳其之间的战争,平稳与普鲁士的关系,这样脆弱的平衡不允许他的军队遭受太大的失败,因此在瓦尔密与龙骑兵交火之后,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撤离,比起普鲁士在凡尔登的惨败,奥地利的军队实质上并未遭受太大损失。
威胁到了还由王室统治国家的变革,必然引来讨伐。整个欧洲的王室,细算起来都有姻�c-h-a��系,现在国民公会处死了路易关押了玛丽,作为玛丽亲哥哥的利奥波德二世不再会像之前那次敷衍,王国之间的战争,往往需要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遮掩利益关系的目的。
“宪兵团会在近期离开巴黎。”米诺斯说,国民公会对最高法院的司法权愈发不满,已经开始筹划建立革命法庭,而停用最高法院。这座城市,就如同传说中的索多玛一般,没有一个无辜者,什么跳梁小丑,粗鄙野兽都想要称王。
只有在谈论公事时,雅柏菲卡才能立即变回凛冽冷静的王权之剑的模样,但这是饮鸩止渴的做法,在舒适放松的环境中静养是更好的治疗方式,而王国的重担迟早会成为压垮他的主因。
“帮我带一份礼物来可好?”
“你想要什么?”
“欧洲。”那两片薄薄的嫣红的嘴唇中吐出词语有些漫不经心,有一瞬间米诺斯像闻到了血与玫瑰的香味,浓郁而堕落的味道。在凡尔赛密室中的沙盘和地图,和各国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从那之后,雅柏菲卡便将各国情报毫不避讳地转交给他。几千人的宪兵团在正规战场上并不起眼,但用来打碎盟军之间脆弱的联系和操纵局势,需要花费些心思,有些难度,却不是不可行。
“开个玩笑。”还未等米诺斯回答,雅柏�c-h-a��先笑了,还俏皮地眨了眨眼,好像刚刚真的只是说了个笑话,“等回到巴黎之后,替我拟一份《商法》吧。”
没有针对的法律,让一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总是在灾难和战争来临时哄抬物价,无法保障其他人的利益,而必须进行限制与规范,来平衡商事关系。
“你可以等。”无论是欧洲,还是商法。
“我会等。”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离开巴黎前必须完成。米诺斯起身绕到雅柏�c-h-a��身后,握住他放在餐桌上的手,引导他揭开晚餐的餐盖。
这次送来的餐盘中,是近卫军的指挥官徽章。
“注意安全。”米诺斯俯身贴着雅柏�c-h-a��的耳廓轻声说。无论是在政局还是战场上,失神分心都是会致命的错误,但他们现在都别无选择,装作已经开始明显的病症并不存在。
个人的情感和生命,在理想与国家面前,都是可以牺牲的、微不足道的东西。明知道也许会是死路,也要将人推出去,承担各自的使命。
亲手扼杀心中的爱意。
“玩得开心。”雅柏菲卡侧过头,轻啄了一下米诺斯的唇角,说完,他拿过了徽章。
1793年2月,因为海上的封锁,国民公会里属于工商阶层的那一派取得了上风,向英国与荷兰宣战,但随即英国组织起普鲁士、奥地利、西班牙、萨丁尼亚、汉诺威成立反法同盟,对法国进行武装干涉。
第37章 理想国(6)
37.
因为众多的敌对国家,几乎是一夜之间,国内的矛盾被平息下去。
雅柏�c-h-a��连夜就带走了近卫军,北上抗击,宪兵团随后离开了巴黎,而国民公会原本打算用来替代宪兵团的军队,也被派上了战场,更多的年轻人被招募进来,有钱的资产家们也慷慨解囊捐助军队,原本因为君主立宪制和共和制的撕扯濒临内乱的国家,进入了空前的统一。
整个欧洲开始陷入战争,只有后期又被补充过一次战力的宪兵团,于五月离开了法兰西的国境,进入被奥地利王国和撒丁王国所占据的意大利半岛。比起其他军队,宪兵团除了应有的骑兵步兵和炮兵,还带上了学者和科学家,去往村庄和城镇,将巴黎那些“自由,平等,博爱”的宣传单翻译成他们的语言和文字,张贴和发放。
“我们来传播法制,给他们民主的权利。”米诺斯这样告知宪兵团,从字面意义上,确实是宪兵团的职责,只是宣传的地理位置不太对而已。
比起侵略,宪兵团的作用更像是制造混乱。
民主是最大的谎言。大多数底层人民,一旦有了权力,就会变得比恶魔还要残忍贪婪,就像巴黎那样。
等联盟反应过来时,宪兵团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意大利军团,打着独立的口号,原有的居民们纷纷拿起武器组成团体或加入军队,夺取土地的自治权。
路尼终于明白为何米诺斯大人在出发前,给每个宪兵团的骑士下发任务,让他们带上巴黎最受欢迎的演讲稿了,慷慨激昂的词句,用来蛊惑和煽动民意,将原本就蠢蠢欲动的独立自由思想释放出来,原本的敌人变成了盟友,对自己生长土地更为熟悉的人们,变成了插入奥地利和撒丁王国的利刃,轻易地就将为数不多的驻扎军队清理,甚至奥地利特意派来镇压的正规军,也如同落入沙地的水一般,消失的悄无声息;米诺斯的军队占领皮埃蒙特时,撒丁国王逃离到撒丁岛避难,成为联军里第一个被解决的威胁。
而在巴黎,那些起初主战的公会成员们,开始享受战争带来的混乱,垄断而飞涨的物价,和对抗敌军队的不作为,引起了民众的愤怒,5月底6月初的时候,巴黎人民再次起义,推翻了吉�j-i特派的统治,将罗伯斯庇尔引导的雅各宾派,推上政权的高台,组成救国委员会,全力支援前线的军队,无论是支持雅柏菲卡的保王派,还是国民公会组织起来的革命军。
一系列的行政律令被下发,规范物价的最高限额,没收流亡贵族的土地归还给农民,熟悉法律的律师们联合起最高法院剩下的法官们,组成了革命法庭,将哄抬物价的投机分子纷纷送上断头台,在这种严厉执法下,巴黎的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10月时,近卫军再次击败了奥地利的军队,12月,回防普罗旺斯的龙骑兵从英国人手中夺回了土伦港。94年年初时,近卫军和国民自卫军会和,进入了比利时击败了英奥联军。同时安插在各国的间谍也带回来新的消息,因为在瓜分波兰的问题上意见不统一,俄国、奥地利和普鲁士之间起了分歧。4月普鲁士就同雅柏�c-h-a��在签订了和约,紧接着荷兰和西班牙也退出战争。威胁的解除,却让巴黎再次动乱,雅各宾派内部意见开始分歧,罗伯斯庇尔为了维持稳定,开始推行更为严厉的革命政策,将所有反对和不支持的人送上断头台。
而米诺斯正带领着半个意大利的年轻人,清洗剩下另一半的意大利旧秩序。当初带出国的演讲稿纸张折叠的边角都已磨毛,看不清字迹,但由于念得次数太多,导致路尼能一边打瞌睡一边一字不错地将内容完完整整背出来。
国内敌人被驱逐完毕的消息传至宪兵团后,瞬间就激起了归国的心思。“如果我们比近卫军先进城,那么将军会得到共和国的执政权。”这样的话语悄悄在军队中流传,让士兵们眼中都带上了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