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不多该来了。”米诺斯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车马之声。
马夫嘘声停马的呼喝,马克西米连从窗口望下去,正看见马夫打开车厢门,普洛因伯爵从中走下,似乎感觉到楼上的目光,抬头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丘比特的金箭啊——”马克西米连故作夸张地一捂胸。
“无论是金箭还是铅箭,射中心脏后十有八九会死于心率紊乱或是心包膜充血。”米诺斯轻飘飘地插了一句。
爱不过是由社会习惯产生出来的人为假象,人们尽力的吹捧,以便用来建立自己的权威。
“怎么就射中了你这家伙。”
“羡慕?”米诺斯随意地问道,能拥有那样完美容貌的恋人,毫无疑问是令人羡艳的对象。但爱情不存在时,美貌没有任何用处,不会成为较量之间的优势,只会成为负担。
越是漂亮的猎物,伤害起来才越能满足施虐的欲望。
“当然,那可是法兰西玫瑰。”
“不。”怎么可能是玫瑰,米诺斯想起自己收到的那支,不过一晚上没注意,就萎蔫得不成模样,轻轻一碰便花瓣碎裂,散落一地,娇贵又脆弱的东西。
“是仙人掌。”坚强,而且扎手。
他合上卷宗,起身放回原处,“下楼吧。”
其他几位法官和侍从们已经在大厅里迎接伯爵的到来,加上米诺斯,便是整个最高法院现存的人员。
“各位,我代表王室,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深表歉意,请求最高法院回到巴黎,共同引导法兰西的未来。”
雅柏�c-h-a��同他们简短地商议完法院搬迁和待遇的事项,才转向米诺斯:“我给你带了礼物。”
满满一捧红玫瑰,怒放的花朵色泽艳丽而饱满,凡尔赛改良后的品种,王室的专属。
“炙热的爱情啊。”马克西米连拍了一把米诺斯的肩膀,“我就不打扰了,给你们留出相处的空间。”他原本就是为最高法院而来,此刻正好去办自己的事情,便向两人告别。
“过来之前,内克尔差点把账册摔在我脸上。”雅柏菲卡自�c-h-a��笑笑,先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税法归于宪法之下,没这么快出具。”这次的三级会议基本是全盘否认了之前法律体系,重建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王室想通过征税来缓解财政危机,就目前来看短时间内是不可实现的。
米诺斯将人带回办公室,随手将花束放于桌上,关门落锁。
“你花了多少?”对方一身军礼服,金线编织的绶带斜坠于肩,即使没佩上军队对应的徽章,也不难猜到。巴黎城内的近卫军绝对是雅柏�c-h-a��的手笔,但这不足以和围城的两支雇佣军团抗衡。
“为了平衡谈判的筹码,我动用了龙骑兵和近卫军。”还需要支付路易请来的德国和瑞士军团。“加上补偿在巴黎造成的损失。”雅柏菲卡完全能理解内克尔暴跳如雷的举动,“之前欠债30万锂,现在欠40万。”
“需要打压教会?”米诺斯问,用的却是陈述的语调。征税暂时不可实现,那么目前王国中最肥实的羔羊,也只有教会了。
“宗教不能高于政治与法律。”雅柏�c-h-a��说。
的确,宗教往往是干扰法律和政治的主因。
“交换是什么?”君权神授,而将得罪宗教的事情丢给法院来做,怎么能不付出点实际的代价。
“结束后,法院能有自配军队的权力,作为执法的宪兵团。”
第13章 巴别塔(2)
13.
镇上教堂的钟声在整点�c-h-a��,打断了两人的交谈。雅柏�c-h-a��习惯性地拿出怀表核对,教堂的时钟不太准,又或是敲钟人的拖延,比怀表所指的时间要慢一分半。他站在窗口,二楼的地方看出去正好能看见不远处高低不一连成片的屋顶,屋瓦旧得失了原本的颜色,缝隙间积累了灰尘和泥土,鸟类带来的草籽在其中生长,细瘦而孤独。
“不多说点什么吗?我的恋人?”米诺斯刻意咬重了恋人的发音,看向雅柏菲卡, 军礼服的纽扣一直扣到颈部,洁白的丝质品覆盖了双手,脸孔之下的皮肤丝毫不漏,禁欲的美感。
雅柏�c-h-a��合上怀表,放回军礼服的口袋,眸色微沉,“将个人意志和团体意志完全统一,是眼下最为有效而且强力的政权。”能快速的执行每一项政策,调整物价,推行宪法,稳定社会。
动用军队是最坏的那个主意,强权是恶性的循环,改革前路坎坷。君主政体必须要有一个稳固的法律来牵制,否则就是专权与暴政。
“你是我的界限。”立场相对的政敌,理智凌厉的司法者。
“呵。”米诺斯轻笑一声,不以为然。有意思,明明是一把伤人的利刃,却如此谨小慎微,不愿见血,压抑着为人的本性。
人类区别于野兽的基础在于自我控制的理性,但依旧会被原始的�c-h-a��所操纵,情欲,愤怒,贪婪等人性怂恿着犯罪,法律也因此而存在。
存天理,灭人欲。
他缓缓地上前几步,抬手拔掉军礼服的金质领针。细碎的小饰物落在石质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微弱的脆响,对方却是神色淡淡,一手自然下垂,一手扶在剑柄上,却没有握紧。
近卫军样式的佩剑,护手上的花纹是王族纹章和伯爵本人纹章的变体,受爵时的誓约之剑。
过于温和的政权,等同于怯懦。掌权者应当雷厉风行杀伐决断,不沾染点鲜血,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何况是眼前这般的美人,更容易被看轻啊。
“不拔剑?”米诺斯提醒道,顺手解开礼服之下衬衫的襟扣,将原本掩藏的肌肤裸�c-h-a��来。
手从解开的领口探入,顺着锁骨抚下,温香软玉般的触感。
并不是情欲,而是戏弄的试探。
“拿开你的爪子。”雅柏菲卡抬眼看向面前银发的青年,一个狩猎者,如同他的姓氏一般狡猾危险的野兽,让他本能想要攻击的家伙。一个普通士兵给火枪填弹的时间是20到30秒,在雅柏菲卡手中不过几息的时间,如果当初不是怀疑米诺斯是撰稿人,那么扣下的就不会是空膛。
巴士底狱一共有136名士兵,分为四班轮换。每班有二十人驻守在底层的军火库,十人驻守在各牢区——
停。
要平静,要从容,要理智,不要步入父亲的后尘。
然而存于血脉之中的缺陷却犹如诅咒般如影随形,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我们要保持这种关系多久?”目的虽然没有完全达到,但能让对方变了脸色也是一种胜利,米诺斯便抽手问道。
“直至一方死亡。”雅柏菲卡扣回襟扣,扫了一眼地上的领针,最终还是没有去捡。作为王室和第三阶级联合的象征,他不会否决一段已经被认可的关系。
“那么,我们之间应该有所约定。”米诺斯说。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承诺。”
缔结契约的本质是放弃一部分自由,来换取更大的共同利益。这位伯爵啊,在某些方面真是迟钝又天真,有些承诺一旦出口,就是缚于周身的丝线,限制自我的牢笼。
“首先,我们双方是平等独立的个体,不得干涉对方的活动与立场。”立场是不可跨越的界限,他们不一样也不可能会变得一样。
“同意。有部分场合需要你陪同出场的,请配合。”王室的一些家庭传统偶尔也让人头疼。
“可以。在各种计划中,希望你能坦诚,我讨厌被算计。”被这株仙人掌扎了好几次,都快有阴影了。
“同意。每周有三天我们需要共处一室。”去维持恋人的假象。
“可以。但我希望这个地点选在巴黎,而不是凡尔赛。”米诺斯弯腰捡起那枚剑与鸢尾花形状的领针,抽出手帕擦拭并不存在的灰尘。
“同意。其他时间你可以自行安排。”
“最后,当你的存在阻碍了王国的发展,我会是那个打破约定的人,在我行使获得你生命的权力时。”米诺斯将弄乱的立领捋正,重新插上领针,说道。
“同意。”他的存在总有一天会危害到无辜的人,将生命交与对方之手,反而让雅柏菲卡松了口气。
“在契约期间,你只属于我一人。”貌合神离的夫妻各自豢养情人,在巴黎是常态,只是想到这张冷淡的脸孔,对别人温柔热情,就不太愉快。
“同意。”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也没时间应付其他情人。
米诺斯眨了下眼,带上了几分戏谑,“那么合理的性生活呢?”
“……同意。”如果是恋人的义务,也不是不行。
这答案出乎意料,让米诺斯忍不住得寸进尺,“现在?”
“否定。”吐词异常坚决。
对方冷冷一眼剔过来,米诺斯收起玩笑,“向我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