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家族之名,以王室之血,以誓约之剑,从此刻起,至契约终结,谨以为诺,于我发肤。”
为了一个新世界。
“你会是一场灾难。”米诺斯偏头吻了一下雅柏菲卡的唇角,低声说道。
看着吧,人性之恶会在纵容下滋长,变成席卷全国的风暴,将你从云端拖入泥沼。
而我期待你的错误。
第14章 巴别塔(3)
14.
尽管有近卫军的协助,等最高法院在巴黎重新落脚,已经是七月底的事情。米诺斯跟在最后一辆运载卷宗的车上,在七月最后一天驶向巴黎,编写律法的草案需要大量的案例作为理论的来源与支撑,只是这短暂安宁的半个月,还不足以他看完法院库存的十分之一。回到风暴中心,必然又是杂务缠身,更何况,还有一个总是带来新问题的家伙。
夏季的热气和马车的摇晃让人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渐慢下来,停稳的震动惊醒了米诺斯,车厢门上传来两声轻叩。
“米诺斯?”
“到哪了?”米诺斯打开车门上的栓扣,握住雅柏�c-h-a��伸来的手,走下马车。对方依旧是一身近卫军样式的军礼服,只是换了夏日的制式,去掉了累赘的花边和装饰,棉麻的布料熨烫得笔挺而一丝不苟,简洁利落。
夏季的树林郁郁葱葱,分辨不出方向,数十人的近卫军分散于周围,警戒与巡视,伯爵纹章的马车停于其中,精致华贵的车厢由四匹雪白毛色的骏马牵引,带着羽毛帽子的车夫见米诺斯看过来,弯腰行了一个脱帽礼。
“克雷泰伊郊外,距离巴黎还有一段路程,我来接你。”落于双颊吻面礼,带着温度的柔软触感。 刚确定关系不久就分开的恋人,此刻特意出城来迎接,怎么看都是情意缠绵的表现,法兰西玫瑰伪装起来,真是滴水不漏。
“谢谢。”旅途的困乏还未散去,米诺斯对于做戏兴致缺缺,随着雅柏菲卡换乘他的车驾。
属于伯爵的车厢相当宽敞,除去中间可以用来办公或是享受茶点的条桌,两侧的座位足够让人和衣而眠。
“要靠枕吗?”
“要。”马车的厢壁上加了厚实的织物,有一定的隔音效果,只是接下来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除了工作他们也没什么话题可说,与其相对尴尬,不如再补一觉。
马车进入巴黎市区时米诺斯才完全清醒过来,短短两周,街道上的变化已初见成效,游荡的乞丐几乎绝迹,盘踞于巴黎东区的数百年的巴士底狱在短短半个月内消无踪影,只剩下一片开阔的空地。
“动作挺快。”民众畏惧甚至痛恨法律,却心甘情愿地被政客的甜言蜜语所驱使。
“说起来还算补充了一部分经费,主持拆除的建筑师把砖石作为纪念品出售,省掉了善后的费用,内克尔立即将人挖进了财务部,大概是找到了知己。”雅柏菲卡收起桌上的文件,路过巴士底狱,那么目的地也快到了。
“今晚我会留宿。”马车停在米诺斯的住宅前,收拾完的雅柏菲卡说道。半月没见的热恋期的情人,留宿一晚才合乎情理。
“随意。”
白色军服的近卫们鱼贯而入,在管家的指引下将伯爵的个人用品放入米诺斯的房间,眼见私人空间就被凡尔赛的明快华丽特�c-h-a��据了一半,偏偏在人前又不好发作,米诺斯不禁一阵气闷。
除去管家和寥寥几位仆从,家中只有米诺斯和雅柏�c-h-a��两人,晚饭也是极为随意,主人房的浴室只够一人使用,米诺斯毫不客气地占了先。
等他换上睡衣回来,雅柏菲卡已经自行征用了他的办公桌,继续批阅未完的公务,见他过来,便从中抽出一份函件,“四天后立宪议会将正式开幕,这是法院设立宪兵团的许可,里面有关于编制的具体信息。”
米诺斯接过,又刻意走开几步,避开能窥视桌面文件的范围,才展开浏览。
“如果你打算将原巴士底狱的守卫们招募进来的话,有几个暗刺,要不要替你拔掉?”雅柏�c-h-a��问。
“不必。”几次巡逻队伍的重排,很容易就让其中的探子漏出破绽,与其现在打草惊蛇,不如留着用来传递错误的信息。
等到各自忙完,已是深夜。米诺斯吹灭主要照明的烛火,只留下几点来维持室内可视的亮度,不一会儿,身边的呼吸就变得绵长,想必是这两周来能休息的时间并不充裕,之前穿着军服看不太出来,换上睡衣后,能见到明显的消瘦。
但多了一道呼吸的声音,令人难以适应。而且,白天睡得太多,米诺斯现在真是一点睡意都没。他翻了个身,面向那个强占了他半张床铺的家伙。
老派贵族们的日常离不开精油和香水这种东西,身边这位也不例外,涂抹于肌肤的精油,喷洒于织物的香水,日积月累的下来,仿佛渗入肢体之中,即便是被治疗时赤裸的躯体,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香。在巴士底狱的那些日子,不是他不想避开下属的注意,而是接触与共处,一定会在衣袖之间留下气味的痕迹,与其遮遮掩掩被猜忌,不如坦率地依照正常程序相见更为稳妥。
比起生病时让人一秒都不能省心的难搞,现在倒是安静无害的睡美人。明知道是迷惑人的外表,米诺斯还是没忍住,伸手一阵狠揉,将人闹醒。
“睡不着?”带着睡意的脸孔不似平日冷峻,困顿得睁不开眼,睫毛扑闪扑闪,连口音也有些软糯,倒是有几分可爱。
“你说呢?”占着他的半张床铺,却没有一点侵犯他人私密空间的自觉。
“哦。”应过一声后便没了下文,等米诺斯再仔细一看,那人又已经睡熟。一脚将人踹下床的念头蠢蠢欲动。
深呼吸长吐一口气后,米诺斯披衣而起,点亮烛台,翻出借阅回来的卷宗继续阅览,既然对方睡眠质量这么好,也不用担心光亮扰人。
而且这一晚的同居,明天巴黎必然满城风雨,旧同盟的破裂,各个势力衡量之后,新的同盟又将建立。
第15章 巴别塔(4)
15.
米诺斯醒来时身旁床铺里是空的,伸手一探,被褥之下没有温度,人应该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
他记起似乎在刚睡着不久后,半梦半醒中听到些动静,睁眼确认时正巧看见伯爵赤裸上身,从衣柜中取出烫好的衬衣,长发还未来得及束起,窗外的天空也没有亮色,只有蜡烛的燃烧暗淡照明,伯爵白皙的皮肤泛着暖光,在明灭的烛火下肌肉凹线的阴影性感异常,紧实的腰线转眼就被布料所遮盖,逐渐扣起的衣扣将胸腹也掩蔽,单手钉上袖扣和整理衣领的动作优雅漂亮,举手抬足之间自成风流。
他甚至为此吹了声口哨。
想起这一段,米诺斯懊恼地将脸埋入羽毛枕内,脑子不清醒时果然容易干蠢事。
被口哨声唤起注意的人拿下衣架上的外套,走近床铺,轻声的安抚:“再睡一会,还早。”
吻落在额头上,魔咒般蛊惑,扫在脸颊上的长发带着夜晚未褪尽的凉意,米诺斯抓住那只支撑在枕侧的手,懒洋洋地问:“去哪?”
“今天上午有国王召唤的议事,我要回凡尔赛一趟。”
只是随口一问,他对答案并不关心,依稀见人吹熄蜡烛离开房间带上门,才又睡过去。
从巴黎过去凡尔赛差不多两个小时,早餐时管家特意来汇报,伯爵早上四点便已离开,骑马走的。
“马车呢?”米诺斯一边往面包上抹黄油,一边问,他记得昨晚还停在院子里。
“停在外面,殿下吩咐留给您用,还有一队近卫军作为护卫。”管家的神色有些奇怪,米诺斯迟疑了几秒,拿起餐巾擦了擦唇角,又没沾上什么污渍。
公开挑战禁止同性之爱的教条,必然会成为教会攻击的目标,但教会暂时不会和王室翻脸,所以这份压力会落到他身上,也是雅柏菲卡提前把建立宪兵团许可给他的原因,在他没有足够力量之前,马车和护卫队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态度,代表两人在同一战线上。
抵达法院后,那些新来就职的贵族眼神闪烁,有些冒失地问候,有些视而不见,米诺斯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作为从特鲁瓦回来的元老,他的权力和资源理所当然在这些新人之上。
办公室里还有一人在等候,随意地坐在会客处的沙发里。
“你这个踩着时间点来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马克西米连问。
“你对此有意见?”米诺斯说。工作是将自由交付于责任,换取社会地位和金钱,而生命又不是只有责任。
“你的自由。”抱怨归抱怨,但不是干涉,马克西米连耸耸肩,“占用你一点时间,如果你能把放在律法上的心思拿一点出来看向凡尔赛,我也不会特意来一趟。”
“赤字吗?我没有兴趣。”
“是政治关系。六月王储去世,巴士底狱事件后,凡尔赛一些贵族坚决反对国王的决定,已经自行离开国土,其中就包含阿图瓦伯爵一家。”
到底是心软,雅柏�c-h-a��就不该放他们离开,这都是随时会反手捅刀的隐患。米诺斯撇撇嘴,没开口。
“王室原本的继承顺序应该是王储,王储的子孙,王储的弟弟,国王的兄弟,国王兄弟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