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昏·欲望的枷锁 作者:少知艾柠(下)【完结】(15)

2019-06-13  作者|标签:少知艾柠

  热心善良的战友们总是主动而温情地接纳我,然而我却迟迟和他们融入不到一起,像是两种互不相溶的液体,没找到合适的方法之前总是泾渭分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仿佛产生了一层透明的屏障,把它整个地包裹起来,看似细薄却一直没被捅破。他们坚持着无时无刻不在或有意或无意地帮助我、安慰我、劝导我,那不争气掉下的眼泪连我自己都为自己感到愧怍。

  首长不止一次单独找我谈过话,我也不止一次懦弱地嗫嚅着向他表达了我想回去的希望。

  十月的阳光从窗户斜洒进来。“你知道,虽然你是一个特殊的人,但我们这儿不会对‘特殊’进行特殊地对待。即使你不是‘以一个战士的身份’来到这里,也不是以‘成为一个战士’的初衷来到这里,但既然你踏足到这个地方了,你就得以一个战士应有的精神气魄面临一切苦痛艰难,以一个战士应有的英勇姿态挺胸抬头地行走出去。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同意你申请退出的。特别行动局将你交给了我,我得对他们负责。你也得对你自己负责,你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

  一位可佩可敬的军人身上所特有的气质压迫得我难以呼吸,首长身上自然散发出的不怒自威、正气凛然让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垂下眼皮,注视地板上薄薄一层的碎金子。

  “作为一个男子汉你应当肩负起应该担当起的职责,作为一名战士你应该承受住所有的磨炼。战士的使命是保护国家的安定祥和,打倒并驱赶一切来犯之敌;特别行动局的使命是维护国内的繁荣太平,家园里的和睦共处。就算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应该牢牢记住自己的使命,因为它是我们的精神支柱,强大的动力来源。”

  “我是这么想的,”我与他对视一眼,坚定如信仰般的目光逼迫得我身颤心慌。我赶忙耷拉下眼睑,小声辩解抗争,“每天晚上我都这样安慰我自己,特别是看到我周围有这么一群可爱英俊但又顽强英勇的战士和我一起并肩拼搏时,对明天就充满了希望与斗志。”我不安地绞着十根手指,摩挲发汗的掌心和指底的硬茧子,再度稍稍低垂下头,嗫嚅道:“但当第二天再次重复经受身体上的折磨时,我都懊悔不已,嘲笑昨晚的做作,后悔当初作下的决定。”

  是冲动犯下的罪过!

  “其实,”首长凝视我顷刻。我能感受到他火辣的眼神,短暂的沉寂让我浑身发热。他从办公桌后走到我跟前,“我见过太多像你这种懦弱无能的人了,但你看到了吗?”他指向窗外列队威武整齐走过的一队士兵,“现在他们都成了一个个英勇的战士,你看,多年轻的脸庞啊,多有力的步伐,浑身上下无处不充满着骄傲的活力。”他拍拍我的肩膀,以一位长者的语气:“我瞧不起软弱的人。没有人喜欢软弱无能的人,特别是一个男人,小则他要保妻护子,为了家庭;大则他要保家卫国,为了国家。但软弱的人也可以变得很强大,只要你坚定自己心中的使命感,只有不屈的灵魂才能成就未来。因此,如果你连身体上的这点锻炼和意志力的磨炼都承受不住,那以后怎么去承担起自己更重的责任呢?”

  他平静的话语却让我动容。“我给你讲一个特别行动局的人,他叫韩柠,你认识吗?”

  我摇摇头。“我加入特别行动局没几天就来了这里,很多人都还不认识。”

  “韩柠来部队受训的时候刚满十七岁,比你还小。”首长脸上仿佛浮现出温和的笑容。“我非常喜欢那个孩子。他是一个十分倔强的人,自己下定决心的事情没有人能让他改变掉。他刚来时也和你一样,瘦瘦弱弱的身体,白白净净的脸蛋,也是因为身体上的疲累经常独自一个人闷声流泪。我问他‘你后悔吗?’,他说‘不后悔!’,我问‘那你为什么流眼泪?看起来这么的不争气’,他回答‘这只是他控制不了的身体的一种本能反应,流干也就好了’。每次他都是流着泪拼命咬住后槽牙坚持下来的。我既动容又惊奇,问他‘支撑你心中的信念是什么?’他回答说‘对犯罪者的憎恨,对维护国家安定的决心!’‘为什么那么痛恨他们?’我继续问他。他突如其然地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回答说‘因为,我的父母就是死在两个混蛋的手中’,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一只发了怒的狮子。我批评并告诫他说‘今后你可以带着正义和痛惜去抓捕罪犯,但你不能带着愤怒和憎恨去抓捕他们。’他孱弱的身躯挺拔标直,却没有回答我的话。我大声地问他‘你听明白了吗?’他撕开喉咙很大声地回答我‘是,首长。’但我知道,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不可能就被我的一句话所熄灭,但我希望他不会因为心中的仇恨而犯下什么过错。希望特别行动局能约束住他。”

  他像是给我讲完了一个故事般,末了还吁出一口气,接着总结道:“没有什么是不能坚持下去的,相信自己。我们现在做的只是在强化你的体魄,磨炼你的意志,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不要让我瞧不起你,不要让你的战友们瞧不起你,更不要让你的父母兄弟瞧不起你。知道吗?”

  “是,首长。”我挺直腰杆,视线越过他的头顶,直视窗外的那轮斜阳,立正的身体如同一杆标枪。

  ☆、城市猎人

  应现今时代进步的频率需求,城市在发展,无论大小,都在拼命地响应号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一些丑陋机器填满了原先禾苗青青的农地稻田,推到了老旧斑驳的青瓦白墙屋,接连突兀伫立起来的钢铁之躯仿佛是将要顶破天的巨人,渺小的人类如蝼蚁仰视着它们,正如仰望老天爷一般。只是少了那份虔诚与敬仰。

  “你在眷恋祖国的面貌,正像眷恋慈母的容颜。”固执的雨果先生热爱法兰西的原来形象,它们以往的真实样子,执拗地不情愿它们有任何的改变。

  任何一位从曾经走到现今的可怜人,哪能忍得住对以往面貌的眷恋。谁能知道它们是在变得美艳还是丑陋呢?

  一个小县城也像是一座小型的森林迷宫,交叉往来的大道小路绕晕了初临此地的陌客,可仔细观察后,发现它们与大城市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我们不得不说,它们其实都是一副样子,连嘶叫出的声音也显得老练成熟。唯一保留着古时旧貌的大概也只有乡下农村了吧。

  植再多的树,造再大的林,都不能使一个干事老练、经验丰富的猎人迷失在其中。因为他有无数种的方法判断出东西南北,然而当他来到城市里后,茫然慌乱的样子像是一个孩童面对着浩瀚的知识迷宫,显得那么的无知,区别在于他心里没有涌起渴求的精神。

  偶尔身后咆哮出的吼声,会惊吓得我们的猎人猛然回头,嘿,这猛兽可着实吓人得很呐。这个人立马闪到一边,心有余悸地望着它奔跑而过。他突然明白过来,脚下所立之处是一个伪装得极其完美的陷阱,上面开满七彩七色的鲜花,你看,还有鲜嫩的杂Cao在摇摆呢。它们宛若棋盘,纵横交错,严厉的规则让我们只能遵照着前行。

  在所有眼前一模一样的“顶天立地”的雄伟柱子的y-in影之中,我们的猎人失去了耐以生存的方向感,甚至都判断不出太阳在何方照耀。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此,让他如此的惊惶不定呢?

  一成不变的是暗夜——我们不说黑夜,因为自从特斯拉先生打败爱迪生先生,赢得建造尼加拉瓜水电站的权利后,世界就不再有真正的“黑”这个字了——里人们的生活,他们昼伏夜出,在浓重的夜色里,在发电站发电机疯狂工作的状态下,开始不加掩饰地显现出自己白天隐藏起来的本x_ing、欲望、孤寂以及十足的清醒,借着暗沉昏黑的面纱在嚣张地肆无忌惮、张牙舞爪。

  深夜是五彩缤纷的时刻,无数清醒的人在做着清醒的事情。

  晚上十一多钟,华丽的灯光依旧在迷幻似的闪烁。一个男人走下最后一班地铁,迈步在熙攘的人群洪流里,四面八方是明亮得有些刺眼的白炽灯光。

  一天的工作告一段落,他踏出舒缓的步调,感到些许身体上的疲惫,然而在他的心里,却是非常地热爱这份工作,所以,他从没有抱怨过工作的艰辛。年轻的时候他每天甚至可以工作十八个小时,但随着年龄的加大,身体的顽强毅力先于倔强的心灵而下降。

  出了地铁站后,一阵扑面而来的冷风使他紧了紧脖子里的围巾,他把公文包夹在腋下,两只手揣进大衣口袋里,弯弓着身子,向一条小吃街走去。路上可稀稀拉拉看见三两个行人,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他以一个行人该有的目光望了几眼,便将视线下移,甩开步子赶路。等穿过一条马路,再步行大约三百米就拐进了小吃街。

  刚到街口,最先闻到的就是顺风而来饭菜的各种香味,随后而到的是吵闹的喧哗:夜摊老板们的吆喝、顾客谈论的混杂音、菜油倒进铁锅里的刺啦声、电动摩托的引擎声和催促的滴滴声……最后走进去,会看到有些拥挤的人流。好像周围十里所有睡不着的人类都以同样的一个理由聚集到此处。

  他习惯在每天晚上下班后来这条街买点夜宵,但每次都是打包带回家去独自一个人在寂静的餐厅里享用。男人重新夹好公文包,先走进了一家粥店,刚推开玻璃门,柜台后面那位头发灰白的老板就笑呵呵地说道:“一杯香蕉牛n_ai粥,打包带走?”

  “嗯。”他掏出钱包付了钱,然后站在一旁静等着。墙壁上贴着两张够大的菜单价目表,数量足足有六十多种。可他几年来只尝过四五种味道的粥。

  这家粥店不大,里里外外算下来也就二十平米,是一对看起来大概六十几岁的夫妇开的。生意嘛,不火热也不冷清,对于两老人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此时店里面有几个年轻人在喝粥,老板开始与男人聊起来,不过都是他在问,男人答。

  “这么晚才下班吗?”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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