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遥重是如此坚信着,在万血邪箓开启的那一天,他抚过枕靠在肩上的那一头似夜下溪水的黑发,忽然间意识到了一切不过是考验,久远时的歌谣回响在耳畔。
他轻声哼着,然后低下头去,吻在了神的脸庞。已不再有过去那样美丽的形容,黑纹狰狞而丑陋,业力所散发的死气尽是不详。弃天帝却依旧拥着他,待那个吻小心翼翼地结束,待一只手悄悄地捧起散乱的黑发,用指腹轻轻捋开时,在不经意间,将青年s-hi润柔软的唇瓣含在唇齿之间,掠取那一点点残留在气息里的青莲华香气。
“在你心中,吾始终只是半身而已罢……”凤遥重如此低声问。
弃天帝道:“是吾唯一的……”抓着一缕缠绕难分的发丝,攥入在掌心中。
神的心中没有七情六欲,也无所谓爱,但却已放入了他的半身。
冥冥中,那红瞳深处闪动的,是金色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挽月:啊——打不过,要死了!
伏婴师:你看,还是把cao纵手柄给我吧。
挽月(抱起cao纵手柄就跑):略略略,没门!
伏婴师:……虽然很生气还是要保持微笑.jpg
一莲托生(吃瓜):你们开心就好,那个输出你先顶一下,我撤退啦。
断风尘(憋笑):伏婴师,你别动哦,千万别动哦,站着让我好好杀一次!
伏婴师:……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讲.jpg
————————
弃总:你是吾的
遥重(微笑):是
弃总:孩子也是吾的。
遥重(微笑):不记得的事不算数。
弃总:……
——————
这章弃遥被写得莫名甜,至少我自己都被甜到了~XD【你这甜点太低了
☆、第六十〇章
水滴穿石,如沙漏倒悬落尽时间长河,一点一滴,敲在他耳边。外面是如潮浪般时涨时落的雨声,潮s-hi而冰冷,让已感觉不到温度的身体如坠冰窟。
这种感觉,似曾相似。究竟是道魔大战侥幸逃生的那次,还是一处无名的雪峰上?记不得了。那么多纷繁复杂的记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在黑暗的意识中浮沉闪过,来不及看清就又沉下去了。他孤身陷落在深渊之中,一无所有。
少年小声说话的声音响起,模模糊糊隔着生死一线的距离,从遥远的河岸边传来似的,另一边的岸上,两道影子并肩立着,一者穿着水绿色的衣裙,一者拿着铜制面具,望着他笑了笑,又一同转身携手往远处而去。
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忽而是少年的青涩,忽而是女子的温柔,忽而又是个小姑娘的稚嫩,他们都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伏婴……”
虚幻的错觉被蔓延在周身数不清的痛楚所替代,雨声渐渐大了起来,盖过了河浪涌动的声音。他隐约听到了一莲托生转世的少年在说着什么,但却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挽月姑娘,挽月姑娘,你怎么不说话了?”
“再不救他,就真的死了。”
“挽月姑娘,你别走啊,外面都是异度魔界的追兵,你去哪里?”
之后又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外面的雨滴飘落在他脸上,温热得出乎寻常。胸前的伤口被涂上了Cao药,一圈又一圈细致地缠着,最后冰凉的指尖触在脸上,抹去雨水,又落了下来。如此反反复复了很久,指尖移开,改为托起他的头,一点清水润在干燥不已的唇间,轻柔的女声随着外面雨水流淌的声音飘忽。
“喝点水。”
他没有会在失去意识时挂念的人或者名字,所有的过去埋葬在三关试炼的那一日,变作挂满在朝露之城密室墙上无数的相同面具,变作指间一张张式神的符咒,最后,又变作战鼓喧天的战场上,浓重的血腥味,如朝露之城的夜雾,层层涌上,要将他彻底包围。
兀的,一只如雪皓腕划破雾障,执素钗而来,银光凛冽,暗惊心神,却在离他胸口一寸时猛然停下,幽远的声音温柔如水云川林初绽的桃花。碧色窈窕,遍踏尸骸。
遗忘的声音说:“走啊,愣着做什么?”
走不了了。救了不该救的人,死在不该死的时候,素钗环碧的绝名,被他一手葬送了。
然而那手却意外地执着,紧紧攥住他,不一会儿又变成了一只小手,小女孩的声音传来:“别松手啊,我怕。”
没来得及攥住,那只小手便从掌心中滑走了,他欲去抓住时,忽然一道灰蓝瘦长的身影挡在前面,钴蓝花纹的铜面覆在半张面上,嘴唇紧抿。
那人摘下面具,幽雾似的黑在眼中沉郁难纾。
“伏婴,不要去了。”
“银鍠玄影……”
从口中唤出的名字,是紧锁在久远记忆中的禁忌。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木柴燃烧时发出的断裂声让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他缓缓睁开眼,坐了起来,身后的岩壁上是被拉得极长的影子,从山洞口投在上面,动也未动。
火堆的对面,是正专注添柴的少年僧者,他一边用木棍戳着火堆,一边翻着放在膝上的古书,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醒来。
直到伏婴师想站起来的时候,少年才头也不抬地说:“别动啦,你一动伤口又要裂开了。”
伏婴师沉默着坐在那一堆干Cao上,伸手摸上失了面具的脸。终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与y-in冷,在没有了那张铜面后的异样之感伴随着莫名的焦虑,最后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到少年在读的书上。
单看破烂不堪,松松垮垮快掉在火里的封面,伏婴师就知道少年在读什么了——万血邪箓。
但是和他之前看到的不同,原本空白的书页上此刻写满密密麻麻的文字,犹如诡异的舞蹈,一笔贯穿一行,时而如铁笔银钩,时而如泼墨挥洒。
伏婴师忽然想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于是问:“万血邪箓开启了?”
良久,少年僧者才抬起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清亮的瞳里是缕缕血丝,看起来很久没有休息了:“你知道那天之后过去多久了吗?”
“几日?”
“三日了。异度魔界的追兵……差一点就被外面飘来飘去的大眼睛给发现了,”少年僧者说着,合上书本,那上面不知何时被血染透了,而书名从之前的黑色变成极淡的金色,“幸好万血邪箓开启后,那些精锐魔将就被召走了,他们应该是去找第一根神柱的位置了,不过那些用来侦查的魔兵还徘徊在外面,要不是之前挽月姑娘冒险出去了一次,它们也早该走了。”
伤口处渗入的Cao药汁液让不堪忍受的愈合痒痛得到了缓解。伏婴师沉默着望向站在山洞口的身影,恰好对方转过了身来,也对上了他的视线。
朱闻挽月从y-in影中走出来,岩壁上被拉长的影子渐渐短了,最后篝火跳动的光照在苍白的脸上,凝结的血污染在领口处,贴在脖子上,环钗绕起的乌发落下几缕在鬓边,随着她坐到少年旁边时飘起来,又被捋向了耳后。
一层一层的碎布条缠在她的手腕上,失血的唇色隐隐青紫。她看了伏婴师一眼,又拾起地上的木柴,添进了火堆中。
片刻,她说:“雨要停了。”
叶长生道:“那我们得把火堆灭掉了,你之前布在外面的结界还有没有感应到那些魔兵?”
朱闻挽月摇了摇头:“邪眼一族的探子,行迹最难捕捉,它那时不慎失手,决不会就此罢休。”
说着,她又添了一根木柴进去,噼啪断裂的声音在山洞中断断续续响着,朱闻挽月知道伏婴师望着她,在一根木柴烧尽后,她才抬起头:“不讲一讲你的故事吗?”
“故事?”喉咙干涩得发紧,伏婴师笑了笑,“你想听什么?”
朱闻挽月凝视着咒术师那张曾经消失在记忆中的脸,忽然也笑了:“讲一讲,当年你们是怎么骗吾的。”
“那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了。”伏婴师说着,注意到叶长生也饶有趣味地抬起头来。
少年道:“不知道这段故事吾是不是可以用单薄的前世记忆,补上些许?”
伏婴师颔首道:“那你先讲,如何?”
于是,少年僧者拿起身旁的水壶喝了一口,然后清了清嗓子,将遮着他脸的碎发也捋到耳后,望着眼前徐徐燃烧的火堆:“那是发生在道魔大战之前的事,大概有几百来年左右。万圣岩大日殿的僧者一莲托生,偶然在藏得不严密的□□区里读到了一本古籍,于是决定游历四境,寻找一个消失了的种族的痕迹。”
伏婴师对他的形容感到几分玩味:“藏得不严密的□□区?”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妙语如是,正乃□□区几乎未曾被人发现的原因,”少年净白的面庞如水中圆月,含笑似拈花,“这之后,他走遍四境,在道境一处无名的湖岸边,找到了传说的遗迹和最后一丝与他挚友同出一系的血脉。”
说是单薄的记忆,实则是游遍四境后广博如山的回忆。朱闻挽月听到“无名的湖岸”时,不知为何心下一动,想起了她在识界最初见到的那一片波光粼粼。
然后,少年的声音刻意轻了一些:“那片湖水状若月牙,清光明辉,琉璃灿烂,故而当地的人称其为月湖。”
天人六道,八部龙众,佛经传说诸般纷纭,少年僧者讲诉如乍然一现如烟火大盛于夜空,纷繁红尘迷障豁然见开,久远过往尽收眼底,她坐在少年身旁,竟觉万丈尘世偌大如江河湖海涛涛,而自己一介蚁舟渺若山洞中一点转瞬即灭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