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对此的感受绝不是愉悦。
在道别之后,Snape先一步走出房门。在他想要继续迈开步伐的时候,他听到后方传来一声模糊的Harry。
Snape侧过头,看到年轻的救世主停在门口,没有回头。他越过对方的肩膀看到里面的Granger,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说着Snape听不懂的话。“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Harry知道她在问什么。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经敛去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如奔赴战场般的坚定。
“Always。”他回答。
*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拒绝。让他改变主意的并不是McGonagall校长在信中言辞恳切的请求,也不是某种属于被保护者的愧疚。
接受Snape可不仅仅是隔壁多了一个同居人那么简单,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大概可以讲上三天三夜。但他不想跟别人去讲,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会处理好。
就像他处理过的傲罗生涯和塑料瓶里的白色药片。
“成为傲罗的正规程序是经过毕业后的三年训练,然后在测试中通过。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合格者了,Harry。”
“现在是特殊时期,我可以给你一个临时加入的机会。但只有一年,或者任何我要求你退出的时候。原因?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我们被允许绕过通常的审判渠道以任何手段杀死敌人。你在这里需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战斗,即使要踩着同伴的尸体。”
“杀了他……Harry。用地上的石头。”
他在与Voldemort的对抗当中失去朋友失去亲人失去导师甚至失去自己的x_ing命,然而可笑的是,他在Voldemort死后的一年当中失去了战争的伪装,忽然意识到曾经以为无法承受的痛苦却他妈只是一盘前菜。
他一直在双方的最前端直面核心,却不知道黑魔王带来的噩梦不仅仅是十几个人的舞台。他们背后还有更多、更多,成百上千,黑魔王的死让他们疯了一样不顾一切。
这是傲罗历史上最混乱的一年。没有约束,没有律法,唯有摇摇欲坠的道德标尺吊在人x_ing边缘岌岌可危。
采访的记者要他说说打败黑魔王的胜利感言,他在闪光灯下腼腆地微笑脑袋里想到的是前一天晚上追击食死徒时溅到脸上的血。破釜酒吧的人们日夜狂欢,诸位坚信和平已经到来。他沉默着路过一张张笑脸心中默念上一场埋伏中死去战友的名字。
Ron不会知道,Hermione不会知道,每一个阳光下渴望和平的人都不会知道,游走在暗处的傲罗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甚至McGonagall校长也不会知道,他们收到的只会是纸单上的一串数据-本月阵亡7人,重伤未愈4人,捕获敌人数9,杀死敌人数13-啊,这就是傲罗了。
他们从未亲自目睹、在场、经历过那些。追踪时紧绷的神经,陷阱里绝望的尖叫,来自背后的绿光,敌人临死前的反扑,深夜被冷风吹干眼泪,正义与邪恶的界限模糊不清,软弱与暴力之间难以平衡。
他们从不曾经历过那个瞬间,当面露忏悔的妇女用匕首刺进你的肋骨,当作为人质的老者在钻心剜骨中大笑,当战斗到最后一刻失去了魔法的支撑。
仿佛世界在火光中分崩离析。
他扔掉断开的魔杖,跨过濒死的同伴,搬起Cao丛中的石块,走近垂死挣扎的敌人。
一声钝响。
Harry Potter,于1998-1999任职于傲罗司,战斗能力优秀,完成任务数104,杀敌数57。
瞧啊,事情就是这样,一个蠢得要死的小子想要用战斗抚平伤痛带来的怒火结果一头扎进了更可怕的深渊,他狼狈地逃离然后在全新的环境当中处理这一切,医生开下的一堆SSRIs(常用于治疗PTSD)就着魔药灌下,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总之他熬过了这些,后来某一天他将一整袋装满白色药片的塑料瓶清理一新开始活得像个人样。
然后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收到霍格沃茨的来信。
说真的,他想要拒绝Snape到来的最大原因绝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曾经互相憎恶那点烂事,也与上一辈的恩怨无关。如果只看他保护了自己那么多年来说,他甚至是应当举双手赞成帮忙的。
但是Snape……他代表的太多了。
Harry曾在食死徒口中陆续听到过关于Snape的过去,显而易见,他们绝对经历过相似的……而这意味着这个男人会明白那些属于黑暗的东西-可笑吗?在剩下的所有人当中,居然是Snape,也只有Snape,能够站在善的立场上同时又切身体会过恶,能够理解他经历过的东西。
Snape会让他想起他正在逃离的所有。
Hermione问,你准备好开始接受这一切了吗?
战场上永远不会有准备好的一天,亲爱的。我时刻接受战斗来临。
*
“你的行李会由霍格沃茨的小精灵送到我……我们的居所。但蜘蛛尾巷从没人动过,你有需要的吗?”下楼时Harry问。
“不。”
“那好,我们直接回去。但要先做点准备工作。”
Harry在二楼停住,他示意Snape跟上然后拐进一条没什么人的走廊。他走到一扇挂着画像的门前敲了两下,画像里的黑猫甩了两下尾巴,门开了。
是个空房间。
“据我所知,二楼这片区域应该属于傲罗专用。”Snape站在门口说。
“实际上并没有硬x_ing规定。”Harry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黑猫不会在里面有人的时候开门,大家对练或有什么私事要解决都来这儿。”
Snape警惕地停下。“私事?”
“放松。”Harry叹了口气,“我只是……你需要换身衣服。而我觉得你不会乐意在大庭广众下被魔杖指着。”
“更正,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想要被魔杖指着。”Snape抱着双臂盯着他,明显是拒绝合作的姿态。
Harry抽出魔杖。Snape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
“你不能就穿着巫师袍明目张胆地穿过半个伦敦。”他试图劝服Snape-这可是个大工程。“就算是混淆咒隐身咒什么都好,都需要我,本人,对你施咒。当然我推荐变形术,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我严重怀疑。”
“你以为我会幼稚到给你变个红底金点的花裙子吗?”
Snape冷笑。“你不会吗?”
Harry看起来被冒犯了,也确实是。他踱了两步,一丝焦躁泄露出来又被压下。
“听着,我那里做了反幻影移形处理,没开通飞路,繁华程度也绝不适合一忘皆空。而我在跟你提议最便捷的方法-换身合适的衣服,我们以麻瓜的方式回去。”Harry向前走近了一步,“所以拜托给你的同居人一点该死的信任,要知道我完全可以忽略你的意见,但我没有。”
Snape的身体更僵直了。“信任?”他用一种锋利的轻柔语气重复。“举着魔杖对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要求信任……Potter-啊,我们鼎鼎大名的救世主无所不能。”
“你能为了我付出生命,却他妈不愿意让我施个变形咒?”
“如果你想这么理解。”
妈的。
他早该知道这不会那么容易,和Snape相处就像火星四溅的锻造工序,你必须要掌握好角度耐心打磨。耐心,Harry,他对自己说,你们都吵了七年了还没习惯吗?这是保护你的人,虽然他是个混蛋但他保护了你,而你们还要在一起过上相当一段时间的日子,你难道想每天都活在北极圈吗?
他没要发飙,他好得很,虽然过长时间地待在这个房间让他心烦意乱。
Harry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思考-就像这一年来他经常做的那样,站在其他的角度想想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找出一条线来,能合理解释的那条线。
Snape的心情不好,没错,而且是烂到可以,别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他失去了魔力,不得不和讨厌的人住在一起,现在那个小混蛋(为什么他要叫自己混蛋,cao)还要用魔杖对准他来个结果未知的变形术,所以他的坏脾气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如说这种程度的不合作已经算得上是温和了。
“所以。”Harry说话了,“我知道,我们的问题多了去了。打个商量,一点点来,有关过去的那部分暂时搁置,先搞定眼下的这个。”
Snape评估地看着他,还有一丝疑惑-仿佛在为事态没有急转直下而感到不解。他嘴唇抿紧,等待着看男孩想怎么搞定。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在麻瓜社会生活一阵子了,和我。”Harry相当平稳地说,“我觉得我们之间至少得有点儿基础信任,不然我就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了,你也知道我能有多烦人。”这句成功让Snape嗤笑了一声,但好歹气氛没那么剑拔弩张了。“就从今天-现在开始,接下来我要对你施咒,绝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有权收走我的魔杖,成交?”
Snape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Harry以为自己失败了的时候,他终于有所回应了。
“记住你说的话,Potter。”
Harry松了口气。
同时他有点搞不明白身体里忽然间流窜过的奇妙感受是什么,也许是为他第一次找对了(就算是对的吧,拜托)方法和Snape交流,总之他的烦闷消去了不少,这感觉还不错。
之后事情就变得顺利了很多,虽然Snape在他念咒的时候脸上能明白地读出一长串威胁,但一次变形成功的黑色衬衫证明了他的信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