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道:“和尚还没说清楚花雕玉到底那里奇怪呢?”
老实和尚道:“和尚不是说了么,不好说。陆小凤你怎么不讲道理啊?”
陆小凤笑道:“我怎么不讲道理?”
老实和尚把袖子从陆小凤手里一点点扯出来:“为什么不让和尚走?”
花满楼笑着打圆场:“陆兄,你就放他走吧,看把大师急的。”
陆小凤看看花满楼,不情不愿地松开已经快被老实和尚扯出来的袖子,把书信往自己怀里一揣,道:“赃物我没收了。”
老实和尚此时此刻只想重新找棵大树晒他的太阳,急忙摆摆手说给你了,然后御起轻功飞快地溜走。
陆小凤收好书信,问花满楼道:“花兄,你怎么看?”
花满楼语气淡然道:“那可能就是他了吧。”
陆小凤有些头疼地说:“那我们拿他怎么办?花兄,这毕竟算是你的家事。”
已经快立冬,花满楼的扇子早已不在身边,所以此时想拿出来扇一扇平复思绪都做不到。
花满楼低低地笑,道:“我也不知道。”
柳杨和顾映清静静站在一旁,她们都清楚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多说什么。
陆小凤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如果凶手真的是花雕玉,难道他们要杀掉花雕玉为花如令偿命么?花如令若地下有灵,又希望他们这么做么?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都是外人,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而花满楼只是低低地笑着,样子让人心疼到不忍心再问他应该怎么办。
无论怎么办,对花满楼来说都有点残忍。
陆小凤很想抱抱花满楼。
作者有话要说:
记着原著里陆小j-i总喜欢问老实和尚这种问题,太坏了这只j-i。
第14章 立冬
但是对陆小凤而言,这样的愿望只能停留在脑海之中,并不能够付诸实践。
因为这样的行为,对于两个男人来说,着实是有点过于亲密。陆小凤想,他从来就不会有拥抱老实和尚这种想法,也从来不会有想拥抱西门吹雪或者司空摘星的想法。
陆小凤正出着神,不料司空摘星这位正主儿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司空摘星是从花宅之中跃出来的,看到众人的时候他还有点惊讶。
司空摘星大大方方地把这点惊讶公之于众,不像陆小凤的那点愿望,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司空摘星问他们道,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又来到花宅。
陆小凤在司空摘星的疑问之中匆匆忙忙将自己那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撇开,专心应对起眼前的场景。
陆小凤扬起手里的书信,冲着司空摘星露出一个有点仓促的笑容,道:“你看这是什么?”
司空摘星略略扫过去一眼,兴趣缺缺道:“这不是我看着老实和尚从花雕玉房子里偷出来的信么?”
陆小凤挑眉道:“那你是知道这信中的内容?”
司空摘星道:“大概看过一些,无非是花雕玉爹娘的那些破事儿。”
陆小凤问道:“那你是知道,花雕玉就是疑犯的事情了?”
司空摘星这才回过神,抢过陆小凤手里的书信认真地翻来倒去读了好几遍,这才开口道:“这信里的确只写道花雕玉他娘叫孙定灵啊,就凭这个怎么能证明他就是凶手?”
陆小凤将与司空摘星分道扬镳之后的事情拣重点和他说了说。
司空摘星一脸恍然大悟。
司空摘星又问出那个悬而未解的问题:“那你准备拿花雕玉怎么办?”
陆小凤还是那句话:“看花满楼吧。”
花满楼这次却给了个准话:“擒住他,问出过程,报官吧。”
似乎不应该是这个结果,可是除了这个结果,又能是什么?花满楼去手刃花雕玉么?还是睁一只眼闭眼让花如令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报官,起码不用自己决定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虽然报官也就和要花雕玉的命差不多了。且不说这是弑父恶行,就算是简单的一命还一命,花雕玉也逃不过一死。
花满楼再次开口,直接替众人做了决定:“直接去花宅,问完捆起送官。”
没有任何人有任何疑议。一行五人,都是好手,浩浩荡荡向着花宅走去。
花宅。
夕阳如血,有不知名鸟儿的鸣叫划过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如血的夕阳让他们出现幻觉,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个鼻子比较灵的居然仿佛闻到真正的、血腥独有的气息从花宅里飘出来。那味道很淡很淡,若有似无,但的确是血的味道,而且是人的血的味道。
花满楼像是感应到什么了似的,大喝一声“不好”,御起轻功就往血腥味的源头奔去,脸上有慌乱之色显现。
这种神色,很少在花满楼的脸上见到。
陆小凤紧随其后,司空摘星他们也都纷纷跟上。
晚了。
花雕玉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鲜红的血液汩汩地从他胸口的伤口向外奔淌,眼看着他只剩下一口气。花满楼顾不上一地的血污,他摸索到花雕玉还散发着轻微热气的身体,抓住花雕玉的手,急急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花满楼的声音有些颤抖,里面包含着掩饰不住的悲痛。
花雕玉的手轻轻向上抬了抬,可能是想摸摸花满楼的脸,但是他的气力流失的很快,已经是做不到这个简单的动作。
花雕玉断断续续地说:“爹……是我杀的……我很对不起你……”
花满楼回头朝着陆小凤大声道:“叫大夫!”
陆小凤认识花满楼已经很久,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花满楼。
顾映清向前走几步,蹲下身来查看花雕玉一番,平静地宣布:“没救了,你还可以和他说几句话。”
有泪水自花满楼的眼角滴落而下,落在一地的血液之中,很快就找不到踪影。
花雕玉努力用满是鲜血的唇角扯出一个笑容,对花满楼道:“我应得的……不哭……”
花满楼已经是泣不成声。
陆小凤他们都很自觉地安静下来,见证着这个悲剧。
花雕玉的气息渐渐消失。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哭”。
楼儿,不哭。
短短月余,花宅之中接连发生两段惨案。为花如令做丧事时用的白布条与灵幡之类的器物还没有来得及都收起来或者丢掉,就又都被用在花雕玉的葬礼上。
花雕玉的葬礼举办得很匆忙,完全不像花如令死的时候一般风光大葬。只有少数的一些亲友得到消息赶来吊唁。
花满楼的剩下五个哥哥刚刚参加完花如令的葬礼,从江南花宅回到各自的宅邸之中,席子还没坐热就又赶回花宅来参加花雕玉的葬礼。
顾映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向长安发一封信,嘱托在长安的老友去将孙巧巧弄醒,让她也来参加葬礼。
毕竟孙巧巧严格说来也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她也有资格参加自己亲生哥哥的葬礼,更别提她的身世还那么凄惨。
据说孙巧巧醒来听见消息就又晕过去一回——当然,这是后话。
花雕玉的葬礼在花满楼二哥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群和尚在灵堂中为他齐齐低声诵着经文,庄严慈悲的诵经声音在空中飘着,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只愿花雕玉的来世,能够不要似今生一般的纠结与苦痛。
天气又凉了几分,秋天已经快要完全地过去,冬日即将降临。
今天是花雕玉的头七,也是立冬。
江南很少下雪,更别提立冬的时候下雪。可是今年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细密的雪花从天上飘落至人间。雪越下越大,厚厚地在地上铺了一层,仿佛能遮盖住这人世间一切的罪恶与不洁。
陆小凤陪着花满楼在屋子里面翻看花雕玉的遗物。
这位江南首富的长子,生活竟是意外的简单。花雕玉留下的遗物不多,陆小凤很轻易地从中找到一本手记。
手记上,有工整小楷记录下来的孙定灵的一生与花如令的死亡。
手记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花如令在十八岁的时候与十六的孙定灵相识,意气相投,彼此私定终生。这一对年轻而单纯的恋人以为很快就能够踏上属于彼此的婚礼殿堂,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花如令的母亲去世,死前遗言要求花如令迎娶她的侄女,也就是花满楼的母亲。花如令是孝子,于是他遂母意与那位小姐结为夫妻,负了孙定灵。孙定灵这个时候已经发现自己怀孕,但是天生的骄傲又不允许她委身做妾,她只是将花雕玉生下交给花如令,然后离开了江南。
孙定灵离开江南之后,在一次大醉中不慎被歹人j-ian污,醒来的孙定灵一剑刺死歹人。孙定灵魂不守舍地在各地游荡几个月之后,想到了去死,但是这个时候她发现她已经再次妊娠。
终究是舍不得,不过在生下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孙定灵已经濒于疯癫。她用仅存的理智将孩子托付给一对无子且老实巴交的农人,自己从此不知所踪。
直到花雕玉在多年之后,才找到一块属于孙定灵的残破墓碑。
悲痛欲绝的花雕玉查出孙巧巧的下落,准备和孙巧巧一起杀掉花如令为孙定灵报仇,让花如令去到九泉之下陪伴孙定灵。不过花雕玉并没有对孙巧巧透漏自己的身份,因为他并不想把这个悲惨的故事讲给孙巧巧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