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赖在海石镇的第十天,殿汐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我想在这里多住几r.ì”哀求一般。
“好”
没有过多的询问,只是淡淡的允准。
殿子期疼弟弟,这是殿家上下都知道的。
傍晚,微风清爽,两人坐在房顶上,殿汐看着海石镇万家灯火眼睛发涩,怀里抱着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却怎么喝都没有那个馊酒好喝,嘴里心里都不是滋味。
身在曹营心在汉大概就是这么个感觉,海石镇虽然热闹,比上京城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殿汐现在偏偏脑袋里想的都是那个不远的小村落,村口的大黄狗瘦了没有?卖菜的大婶和卖糖葫芦的大哥还会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吵得脸红脖子粗?风淡云轻的道长寻到他那故人没有?走时听说二狗子家的新媳妇怀上了,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时候生?方平那个臭小子能不能照顾好……
照顾好谁呢?
说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瘦小的呆子吃了没有,会不会还是成天为了省钱吃那个味如嚼蜡的小葱拌豆腐。睡的好不好?会不会因为记恨他而不愿意睡床,用那破凳子搭块破地儿就睡下。夏季闷热多雨,那个傻了吧唧的呆子会不会卖豆腐又忘了打伞。老实巴j_iao的天天自己的事都管不好偏偏要管东家长西家短的事。
殿汐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低头看看手里的酒,仰头又饮下一杯,想些j-i毛蒜皮的破事,像个市井妇人一样Cào这些琐碎的心。
凡事玩世不恭的殿家二少爷第一次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是这么揪心的痛。
“哥”最终还是悻悻地叫了一声,“你想陆凌哥哥吗?”,殿子期的眉心突然颤动了一下,然后斜眼瞪他一眼。
“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你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殿子期抬手饮下一杯酒,轻轻叹息:
“九年了……”
“你是怎么熬过来了的?”
“……”
怎么熬过来的,九年的相思,r.ìr.ì蚀骨,夜夜入脾,殿子期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这种相思有多痛,多苦。
越是在旁人欢天喜地的时候,这种痛就越强烈,从心底慢慢爬上眼眶,不s-hi润,就是涩,涩的眼眶生疼。
殿子期转头看到殿汐,仿佛一瞬间这个调皮捣蛋,只知道c-h-ā科打诨的弟弟好像长大了。
“哥,你最近好像还是很忙”
“是啊,要不是跑来找你……”
要不是跑来找你,京城里王亲国戚的门槛都快被殿子期踏穿了,鬼魅一般高傲的人,跪在吏部邢大人的紧闭的朱漆门外,如同阶下囚一般,撇弃尊严和门世于不顾,一席长发散落,认刮风下雨,炎暑寒冬,为了那个牵肠挂肚的陆三鞭,如此骄傲的人也扔掉膝下的黄金。
九年了……
“要是陆凌哥哥救不出来怎么办?”殿汐小心翼翼的问。
“拼了命也要救”
殿子期望着远处的灯火,淡淡的说。
这话殿汐从前问过他无数遍,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一样的。
他陆凌是什么人?有多重要?值得你堂堂殿家大少爷为他拼命?殿家七十六口人都不重要?我殿家的门楣不重要?父亲母亲的名誉不重要?要你殿子期跪在大街上替他求情?你不要脸,我们殿家七十六口人都不要脸面了吗?
一脚踏碎琉璃屏风,摔着家中的玉如意,殿汐曾经怒火攻心,没大没小的大声呵斥着殿子期。
可如今九年了,再次听到这从未变更过的答案,殿汐开始渐渐明白,开始慢慢佩服殿子期的果敢与坚定。
只要是为了那个人,什么都敢,什么都值得。
“哥”殿汐轻轻地叫了一声。
酒劲上头,微风吹过,酒意更浓。
或许是冲动,或许是放肆,或许是殿子期坚定的眼神在他的脑海里撞了一下。
殿汐缓缓他抬起头,看着殿子期深邃的眼睛,字字清晰地说:“弟弟不孝”。
第10章 第十章
方平r.ìr.ìj.īng_心照顾,不敢一丝倦怠,可林双却还是一r.ì比一r.ì憔悴,本就没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头发没j.īng_神的歪扎着,手腕细到可以一指便捏碎一般。
心病还需心药医,倾尽全力的照顾又有什么用,我终究不是他。
林双还是喜欢没事就自己去转转,方平从不跟着他。
林双偶尔去看幺儿,有一r.ì见到他送一位显贵的客人离开,本以为是个平常的客人,却隐约见到他用手为那人抚平肩口,然后笑殷殷的,等他离开好久都还站在原地,直到那人背影彻底看不见,才转身回去,一转身看到街口站着的林双,笑着点点头,然后提着衣服缓慢的进去。
又进了ch.un风楼。
那时的那个眼神,充满了不舍和期待,大致是期待那人会突然转身回来,就跟自己一样。
那时,每次看着殿汐拿着钱去ch.un风楼的时候,林双也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期待他会回来说:今r.ì不去了,再家陪你。
方井村的夏夜很热闹,蛙声蝉鸣不断。这几r.ì林双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方平知道,他宁愿在外面踏着那人曾经走过的路面再走一遍,也不愿回来,看到站在房间里的人非他所愿。
方平买了酒,在家等着林双回来。
林双回来的时候,方平已经有些醉意了。
到了想要说明白的时候,我心甘情愿的陪你,但我不愿意看你r.ìr.ì消沉,夜夜憔悴,只因为我不是他。
如果你不需要,我也心甘情愿的离开。
红衣少年给林双倒了一杯酒,随即给自己斟满,
“你我相识多少年了,双?”
“快二十年了”
“我一直喜欢你,你可曾知道”方平醉意朦胧的说。
“知道”林双没有躲避,淡淡的回答。
“我从不曾见你喜欢过谁,若有,我也绝想不到是他”或许是因为酒的关系,方平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为什么是他。
林双自己也没想过。
那个ch.un风拂面的少年时期,红衣少年拿着一束樱花,兴高采烈的跑到林双面前将花放进他的手里,大笑着说:明r.ì不用上学,我带双去摸鱼吧。
或许在那一r.ì也曾有过心动,但却不及在习惯了眼前生活的时候,有人温柔的问过他:
这一生,可曾放肆过一回……
或许是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也或许是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
也许是自己没出息,但林双对那夜嘶磨时耳边的那句呢喃,念念不忘。
“我……忘不了他……”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这些时r.ì装作无济于事,不曾掉过一滴泪,却还是终于说出了心里话,那个人的身影就如同入魂入魄一般,如影随形。
“我想我……”
“林双!”
没来得及再次说明,门口突然的大喊,让屋内的人都睁大了双眼。
今年的雨水特别多,一个天雷响起,雨如倾盆般从天而降,将屋外那双墨兰色的身影照得好亮。
慢慢推开门,心跳如擂鼓一般响。
为什么要走呢?
如果这般摄魂摄魄的思念,又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只要是为了这个人,什么都敢,什么都值得。
在那个凉风徐徐的夜晚,殿汐坐在屋顶,扪心自问那句曾经问过林双的话:这一生,我,可曾放肆过?
方平离开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外的殿子期,远处硕大的槐树下,他一身墨色华服,一头长发如瀑布般垂下,打着焦黄的油纸伞,茕茕孑立,他远远的望向破败不堪的小屋,任雨水打在脸上,眼神里似乎也有些许的羡慕。
步步逼近,高大温暖的胸膛抵住眼前的这个人,退无可退,林双被抵在墙上。
一双墨一般深邃的眼眸,似乎一眼就可以将眼前瘦小的人看穿。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我没有……”
“瘦成这样还说没有?”
“……”
“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我有……”
“那你眼下这一对黑月牙是怎么来的?”
伸手摸了一下林双乌青的眼眶。
“为什么不接受方平?”
“你怎知我没有……”
“那我来了他又为何离开?”
“他……”
“你又为何留下不走?”
紧咬上嘴唇,转身欲走,一把握住他瘦弱的手腕。
“怎么瘦成这样?”心疼的抚摸林双光滑的胳膊。
“我不走了”
惊讶的望上他一双s-hi润的眼,看那人一脸疼惜的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