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很小的时候,父亲也曾经带他去乡下采风,以Cao地为戏台,把树木当观众,山间的风为他伴奏,父亲就在荒野之中唱了一段儿《珠帘寨》。
往后的很多年里他都记得那一天,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别人都尊父亲为艺术家。
他没有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他也一直没想过要变成那样的人。但是在父亲的意识里,子承父业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期盼廖文瑞继承他的事业,甚至要干得比他更加出色。
但是叛逆期的廖文瑞不肯顺从,他偷了几千块钱,自己从家里跑出来,跑去参加了艺考。
那也许是他这辈子干得最疯狂的一件事,他也成功了。
“不要忘记你最根本的东西!”
父亲是这样教导他的,但是他觉得父亲和他理念不合,他们所认同的“根本”也完全不同。
也许那时候他们各退一步,也不至于变成那样的境地。可是没有人让步,老倔强碰上小倔强,父亲到死的那一刻也没有承认他,甚至连服软的机会都没给。
天色渐渐开朗,窦玏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廖老师。”窦玏敲了敲门,“该起床了。”
“就来。”廖文瑞伸了个懒腰,又晃了晃脖子,感觉那么多天的健身果然不是白健的,他现在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吃过早饭,小妹出诊去了,大师兄他们要帮龙师傅赶一把剑的进度,只有窦玏带着他进山。
“你认识路吗?”廖文瑞不是很放心,这边的山都是小丘陵,成群扎堆,长得都差不多。万一窦玏走错了让他们在山里白转一圈,那就很悲催了。
“我们不去远的地方,就在那一块找找。”窦玏坐在主驾驶上,脑袋上戴着顶鸭舌帽,整个人都少年了很多。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廖文瑞决定相信他。
这儿很多地方没修路,车子有点儿抖,但是这不影响廖文瑞看美景的心情。
他看见前面一层层的梯田,有些惊讶地说:“这个比照片上看着还好看!”
梯田的田埂上有几个人在走动,像是黑纸剪的小人被P在了精修过的照片上。
“廖老师,你窗户开大了。”窦玏提醒他。
这人感冒还没好呢,这么不长记x_ing。
廖文瑞把窗户调上去,说:“……别叫廖老师了吧,听着总觉得你在讽刺我。”
“文瑞。”
“哎你这孩子,”廖文瑞说,“瑞哥,叫瑞哥。”
“行吧,”窦玏轻笑一声,“瑞哥。”
廖文瑞:“……”
为什么听起来还是很像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 主持人:如果让你和对方说一个愚人节的谎言,你会……
廖文瑞:我和你爸爸看对眼了。
窦玏:你今天穿的是我的内裤。
廖文瑞:……(日常沉默)
斯通:明……明天不更新。
第14章 这里的山歌串对串
南方的冬天,树木依然常青。这儿的空气是s-hi凉的,廖文瑞已经把自己裹得非常严实了,但还是会觉得有点冷。窦玏背着工具在前面开路,廖文瑞则是深一脚浅一脚,觉得路上的泥也有点s-hi。
“小心脚下的路,有点滑。”
窦玏伸出胳膊:“要我拉着你吗?”
廖文瑞:“不了吧。”
但是窦玏的手已经抓了过来:“还是拉着吧,这儿是真的路滑。”
廖文瑞只好任他拉着,他转头去看附近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不然他就很在意窦玏的手。
这是片阔叶林,不少枯黄的树叶子堆积在树根处,被露水打s-hi,看着无比颓败。他突发奇想:“你说这儿会不会有兔子,小野兔之类的。”
“可能会有吧。”窦玏说,“但是这儿人类活动的痕迹很多,就算有也基本上都躲在深山里,不会出来的。”
“哎……”廖文瑞有些失望。
他们又沉默地走了一阵,窦玏说:“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吗?”
“以前……”
廖文瑞忽然记起来了,以前他正当红的时候,有次演唱会结束出会场的,粉丝密密麻麻挤成一堆,有人扔了只半死的老鼠在他身上。那之后他就忽然有了心理y-in影,看见有毛的动物就下意识犯恶心。
“以前是以前了。”
后来公司安排的一个公益活动,是救助流浪的猫猫狗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往流浪动物收容所跑。一开始他心里是真的抵触,想想那些在空中挥舞的毛发,想想那些脏兮兮的脑袋,还没到地方就想吐。
但当他看到那些小家伙们的样子,亲眼看见一只母猫因为吞下太多的垃圾而肺穿孔时,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就像是被扎了一下。
心理学上有种叫系统脱敏的疗法,简称以毒攻毒,所以当廖文瑞和那些他害怕的东西待了一个下午之后,他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甚至想收养一些流浪的猫或者狗,但他总是东奔西跑,也怕自己照顾不好它们,所以就建了个护养基地,也成立了领养机制,自己时不时会过去看看。
“以前讨厌的东西,”窦玏说,“说喜欢就喜欢上了?”
廖文瑞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件事的?”
在他的印象里没有过这样的对话,他和窦玏抱怨的也不过就是生活的忙碌或者不如意。
“……”窦玏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措辞,“很久之前你说过的,只是你忘了而已。”
廖文瑞狐疑道:“是吗?”
“就快到了。”窦玏松开他的手臂,“准备一下吧,瑞哥。”
廖文瑞看着自己骤然变得空荡荡的手腕,总觉得窦玏手心的余温还停留在上面。
考虑到廖文瑞还没痊愈,他们待的时间并不长。体力活大部分是窦玏做的,廖文瑞有心想帮忙,被拒绝了。
采伐结束后廖文瑞又自己去搬那些木材,发现s-hi木头是真的沉。年轻人还真是有劲儿呀……
他们搬完所有的树干上车,窦玏看起来是累了,坐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这要是在录电视节目,你可能又得圈一波粉。”廖文瑞说。
窦玏睁开眼,含笑看向他。
“如果是在录节目我可能就不会这么卖力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廖文瑞确实被刚刚那个回眸小小地电了一下。他移开视线,问了个有点傻气的问题:“为什么?”
“太刻意了。”窦玏说,“我的精力有限,没心情在镜头前卖弄。”
廖文瑞:“……”
“我又不是人民币,犯不着做到十全十美让所有人都喜欢我,我可以靠脸吃饭,干嘛要靠力气。”
廖文瑞无言以对。
那你今天这么卖力是想做什么?他没有去深想这个问题,关上了车窗。
“哎,万人迷小哥,你快开车吧。”
他们回到家里正好是晌午,龙师傅在接待客人,见他们回来了,就让他们先去休息,他要和客人去市里一趟。
“那人是谁?”廖文瑞问。
大师兄解释道:“是京博的馆长,师父曾经为他打过一把剑,收藏在馆里。这会儿可能是有什么事情。”
“哦……”
“师父打的剑千金难求。”窦玏说,“真是不简单。”
“是啊。”大师兄是个典型的师父吹,这会儿又把龙师傅从头到脚夸了一遍,“龙家打剑没有千年也有百年了,但是不是一脉传承,断断续续的,师父还原了很多早就失传的技术,这辈子的时间都花在了剑上面。”
廖文瑞恍惚间又想起来了父亲。从前老妈开玩笑说,你爸就是个戏痴,早些年的时候,睡着觉都能在梦里哼上两段。
“可惜的就是师父的孩子,龙瑜。”大师兄说,“你们昨天也见到了,他不喜欢锻剑,从前师父逼着他练,他不肯,父子俩其实关系很不好。现在大学毕业了,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这才留在家里帮忙。”
廖文瑞:“……”
窦玏:“很正常,其实我本来也不想当演员,是我爸逼我的。”
廖文瑞闻言看了窦玏一眼,他的神色正常,不想说假的。
大师兄叹息一声:“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没错。但是吧,传统的东西得有人传下去呀。我是七八年前过来这儿帮工,本来是个打杂的,师父觉得我有力气能吃苦,就收我做徒弟。”
廖文瑞听得心情复杂,他说:“那师父是不是会觉得龙瑜没用。”
“以前经常说,近几年少了,师母说,师父觉得孩子长大了,再多说伤他自尊心,到时候连个男人都不像了。”
廖文瑞眼睛发酸,低声说:“小时候说难道就不伤自尊了?”
“那时候都在气头上。”大师兄嘿嘿笑了一下,“亲父子嘛,哪能真吵一辈子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