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俊朗的眉头微蹙,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手上的动作依旧,帐壁上烛火不停的跳动,就像是心脏有规律的跳动。
“嗯……应该是后悔的。”强良歪着头,咧嘴看向鬼灯,表情甚是复杂的笑了笑,略微有些苦恼之意。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救他前,我不后悔,想着怎样也要把他救活,要不然我一个人无亲无故的在这世上该多孤独,可是救完他后的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他既不是我的亲戚,也不是我的朋友,更不是我的爱人,可当时我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救他的呢……细细想来,发现当时我的心情其实犹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只是一个执念而已,是执念让我救他,而不是我想救他。”
“唔……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强良左手托腮,表情很是微妙,似一种自我开导,却又陷入纠结,最后他瘪瘪嘴,以同样斜眼的姿势看向鬼灯。
“嗯,大概明白。”鬼灯沉了沉眉,略微思索一番,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大概明白?那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还是似明白非明白?强良懒得问,可有人却已经按耐不住了。
“盆友,那你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系统充满好奇的声音在鬼灯耳边响起,自谷中鬼灯表示白泽挂了就要系统陪葬的对话结束后,这几天他一直不曾出现,也没有要下达下一个任务的意思。
“你明白吗?”鬼灯丝毫没有系统突然出现的诧异,语气淡淡的,一如平常。
“通俗来讲,按统圈的道理,这就是两情相悦,相爱相杀,龠兹喜欢强良却不知如何表达,所以一直以来用错了方法,只知道硬上。”
系统说着,看了一眼还在不停挑着灯芯的强良,用怜爱的语气,颇为圣母道:“这傻小子,自己喜欢上了人家都不知道,活脱脱的傻白甜一个,还有什么可纠结的,这人间的事呐永远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说着,系统突然有种悟出真谛的感慨╮(╯▽╰)╭,“这件事情告诉我们,霸王硬上弓也是可以上出感情的,如此看来,r_ou_/体的交流是通往感情世界的唯一真理啊!”
鬼灯:“……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从你们离开死亡谷到现在已经有三天了吧,这三天里的变化可是不小,我总觉着,问题出在你这老相好身上。”
鬼灯不可置否,低下头来看向躺在床上呼吸平稳面色安详的白泽,漆黑的眸子微微紧缩,这诡异的风雪天是从白泽昏迷之时开始的,细细想来,当白泽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开始,天气似乎就开始变得异常了,突然作起的狂风和这个季节不应该出现的大雪……
穿越雪山到达这片山谷,谷中虽然昼夜温差极大,偶尔也会有狂风肆虐,可现在正值夏季,就算是只有冬夏两季替换,离冬季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这么异常的冰雪天不可能提前这么长时间到来。
整日里毫不间断的狂风,和已经及膝的大雪都是这个季节不可能出现的天气状况,鬼灯不是没有注意到,相反的,他从离开山谷时就注意到了,而且他一直认为问题出在白泽身上,可他却束手无策。
从他重生开始,他依然是地狱里修为最高,学识最渊博的鬼差,而鬼神只是个称号而已,他并没有改天换地,起死回生的超能力。
是系统选中了他让他重生,只不过时光倒回了几百年,而他的任务也不再是以地狱的一切为中心,这个世界也和原来的世界大相庭径,这是他重生的这几个月中看得最清楚的事,这个世界和以前早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系统让他复活时曾经说过,作为鬼灯他是重生了,可作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他也错过了几百年。
对于鬼灯的一生来讲,他回到了几百年前,可对于这个世界来讲,他却倒退了几百年,也就是说,他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一个以原来的世界为基础发展而来的全新的世界,生活方式和文化气息都发生了改变,他周围的人和事也或多或少的发生了变动(虽然他们都能活几百上千年),有些变动微小,有些却陌不相识。
在鬼灯错失的这几百年里,别人的生活依旧继续,所有曾与鬼灯有过关联的人他们虽错失了百年时光,却都又带着与鬼灯相关的记忆,在鬼灯重生的这一刻紧紧连接在一起。
[说了半天,我已经不知道我在讲什么了〒_〒,反正不妨碍鬼白的感情线,就是把故事的时间放在了一个不前不后的时代,既古代又现代,这样比较好写,泥萌听懂了吗⊙v⊙]
半晌,就在系统差点以为鬼灯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站起身来,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极为细心的替白泽掩好被角,一旁的龠兹依然安安静静的躺着,桌案上传来强良熟睡的呼吸声,烛台上的蜡烛马上就要燃尽,蜡油混着烛火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系统静静看着这一幕,忽然觉着这几人经过几天的奔波劳累,尽管重伤昏迷,心绪复杂,可在这样寂静的雪夜里,烛火轻燃,鼾声入眠,没有纠纷,没有喧嚣,这般看来竟莫名有些温馨的感觉。
“唉,像我这样高情商高智商的人就是这么容易看清世俗,然后被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
鬼灯静静走过帐篷,临出门时眼角扫过强良趴在桌案上单薄的衣衫,不动身色的将自己身上的披风随手扔过,宽大的披风正好将强良整个人连头带脚的罩住。
……
“呜……呜……呜……”
寒风在耳边呼啸,黑色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冰冷的雪花迎面袭来,大片雪渣覆盖上鬼灯的眼睑,粘附在他浓黑细密的睫毛之上,眨眼之间雪花纷落,似流下了白色的雪泪。
浓黑的天际之上,一轮弯月高挂,幽暗清冷的月光似一层薄纱轻轻的覆盖着这片与世隔绝的世界,冷月之下鬼灯黑曜石般的瞳孔泛着幽幽冷光,一眼望去竟比这夜色还要黑上几分,冷上几分。
望着这清冷月光,系统有些感慨,“悬崖上你对付狗妖的手段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自己吃自己的r_ou_,想想就恶寒!当时我还想着这是个怎样冷血冷情的人,如今看来,你还是个暖男嘛!”
“……”
系统也不在乎被忽视,反正他已经被忽视惯了T^T,想他初出江湖,遇到的第一个宿主就是这样“有个x_ing”的“大人物”也是够醉的。
“你大半夜的出来是想干什么?别告诉我你要再去一趟死亡谷?”
鬼灯微不可言的轻“嗯”了一声,看向系统的眼神似有微微赞赏。
系统(⊙v⊙),“虽然我感受不到这刺骨的寒风,感受不到这冰冷的大雪,但是我想象得到啊!孤零零的一个人,风雪交加的深夜,形单影只,啊,这让人心疼的清瘦的身影,我的同情心啊岂可修!”
鬼灯闻言颇有深意的看向系统,“所以……”
系统沉默片刻,“所以……还是我送你去吧!”T^T
白,入眼所见皆是一片雪白,白雪覆盖了这谷中的一切污秽,没有狗妖身上腥臭的血迹,也没有看不出原形的各种泛着腐臭味儿的人皮和畜生皮,所有肮脏与邪恶都被及膝的大雪深深掩埋。
鬼灯站在当日白泽坠落的崖底,目之所及是两道比雪平面浅上几寸的凹印,凹印的形状早已被大雪覆盖得看不清明,系统细细看去,依稀能辨出是两道人的脚印。
就这样睁睁看着那两道浅而未见的脚印,系统少见的沉默不语,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反思自己的工作,这是他第一次由衷的想要看清鬼灯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统圈,他们可以自由恋爱,也无所谓生死,在他们的世界里,他,至少他是从未遇见过像鬼灯这样沉默少言,看似绝然冷情却又心思细密无微不至的统民。
“喂,当时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住他的?”
系统声音微微沙哑,他保证,如果他能幻化成人形站在鬼灯面前,此刻他一定是双眼含泪,娇俏无比,人比菊娇!
鬼灯背过身去不知在雪地上找寻什么的身影闻言有片刻的僵硬,不过不消片刻便松懈下来,精致的眼睑微微眯着,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他微微抬头,下颚的弧线温润美好,视线越过漫天飞舞的雪花,投s_h_è 到那一轮清冷弯月之上。
半晌,他说:“当时只想着他若死了,我该怎么办呢?这具身体的执念该怎么办呢?”
“想我生前呕心沥血,为地狱的大小事务cao劳不已,可最后落得个暴毙的下场,带着一身疲倦光荣大葬。仔细回想,我生前几百年的时光都在忙忙碌碌中匆匆度过,竟没有什么真正开怀的时候。”
“直到重活一世,看见他在我棺前的孤寂身影,看着他抱着我的牌位黯然神伤,那时我就想着,是否我错过了什么?原来还是有人挂念着我的,而这种被人挂念的感觉我竟只有在死后才能体会得到……不过……这种感觉真好,我希望一直有人念着我,想着我,这样……或许就不会觉得那么孤独了。”
鬼灯如是说着,泠泠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晕染了满目清冷,像他从来就是这样孤独,从出生到死亡,光荣一世却也孤独一世,直叫人生出一股浓浓的悲哀。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回顾我的生前,越是回顾便越是发现,我待白泽终究是不同的。这几百年来我同他虽多有隔阂,每次见面也是互相讥讽,可只有那时,我的心才算是真正有情绪的,是欢喜着和他吵闹的。”
鬼灯说着,伸出五指挡在眼前,似要遮住段那清冷的月光,月牙白的光线穿透他苍白的手指,仿若透明般的颜色,他低沉着嗓音,听起来像隔了一世的沧桑,“哪有人生下来就喜欢孤独,只不过是习惯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