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萧峰慕容复同人)廿五史·俱摩罗天+番外 作者:太史【完结】(12)

2019-06-14  作者|标签:太史 武侠

  那青年柔声笑道:“不错,在下一介布衣,就是拿这些小纸头去与皇帝看,他也决计不会理会。可是——”话声一转,伸手拈起一封信函来就灯下看着,又道:“若这些‘假信’有一天放到了耶律仁先、萧韩家奴、萧惟信几位的案头上,想来他们自然有办法向皇上分说清楚。那时大人可也不要忘了在下的功劳才是。”

  乙辛只听得冷汗淋漓。那青年所提三人都在朝中久居王位,威重权显,向来与己不合;若这些要命的信函落至他们手中,自己焉有命在?他审时度势,已知目下时局尽落人手,自己万万强项不得,当即改颜一礼,浮起了满面的客套笑容道:“公子真说笑了。不知下官有什么地方可以效劳的,但请吩咐,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那青年淡淡地道:“大人言重了!在下没什么地方需要劳动,倒是大人要高抬贵手,别说在下是什么来历不明的汉人,居心叵测,在下也就心满意足了。”

  耶律乙辛这才知道他的来意,恍然陪笑道:“原来公子是南院大王的知交好友,下官失礼!下官明日就上书皇上,说南院大王忠心为国,绝无可疑之处,向来都是下官误会了。”

  那青年唇边浮起一丝冷笑,道:“如此,有劳。只不过……在下可不是南院大王的什么知—交—好—友!”

  耶律乙辛本认定他是为萧峰之事而来,听到这句不禁一愣。那青年看他神色,忽地一笑,拾起信函来凑到烛火上去点燃了,但见火光腾起,片刻间便化为飞灰。

  乙辛吃了一惊,料他必是有恃无恐,心下更增戒惧,出言试探道:“如此说来,公子此来倒是为公不为私了?”

  那青年拂了拂手上灰尘,悠然道:“正是。在下既是为南院大王着想……”他那“南院大王”四字说得很慢,咬得甚重,停了一停,又道:“……也是为了大人你打算。若是南院大王有甚意外,只怕不止宫中一个小小护卫,连南院本境撒里葛、南唐古、薛特三部四万余众,都要来和大人拼命了。在下纯出公义,对大人岂有冒犯之心?大人可不要误会。”

  乙辛登时心中雪亮,应声道:“是是,多承公子好意,下官记下了。”一面暗想:“是了,此人不过有求于权势。听他言下之意,只要这次我肯罢手,他也决不会助了萧峰与我为难。我倒可拉拢于他,免留后患。”当下客客气气地道:“今日方知辽境有公子这般人才,真是宰相之失。公子若在南院住的腻了,不妨过府一叙如何?下官这里一定秉烛相候。”

  那青年忽地默然不答。夜风自窗中吹进,吹得灯火不住摇曳,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在他脸上,只见到他的眼光也是明晦闪烁,变幻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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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乙辛府中上演这一幕尔虞我诈好戏的同时,上京城通往城东的大路上,正有十几骑马放开四蹄,迎风狂奔。但听蹄声如雨,马鬃在风中几乎扯成一条直线,已经出了全速,然而马上骑士还在不断地扬鞭催促,显是心中焦急,莫可抑制。

  数句断断续续的对话,混杂在夜风中飘送过来。

  “军营里动上手了不曾?”

  “刚才报信的兄弟说还不曾,不过……现在只怕已经厮杀起来了!”

  “报信的可去了南北枢密院留守处?”

  “回大王,去了也无用。皮室军都随皇上去秋捺钵了,宫卫军若乱,京中再没甚军队弹压得住。枢密院最多能压制城中居民,若说军中,当真非大王不可!”

  “好!快!再快!”

  马上骑士,正是萧峰和他南院众将。

  原来萧峰那日奉诏,一路换马急赴上京,第二日黄昏时分便进了京城,径到宣徽南院来。宣徽院执掌御前祗应之事,当下宣徽使出来相迎,禀道:“大王,皇上前日已起驾往伏虎林秋捺钵去了,留旨道大王若至,直去牙帐晋见便是。”

  这时天色已晚,萧峰等人便留驻宣徽院内,准备次日天明再去见驾。不料才回房坐得片刻,宣徽使、副使一齐急奔来报,道:“十二斡鲁朵军营内乱!”

  斡鲁朵为辽语“宫帐”之意,是辽帝麾下直属的宫卫骑军,共计十二宫一府,于驾前入则居守,出则扈从,乃是辽军的精锐之师。这晚却不知何处传来流言,说各斡鲁朵所属宫户中,凡是外族俘虏降兵的家属,即日起赋税都要多交一倍。降兵们大为不满,在营中鼓噪生事,契丹士兵前去弹压,两下里争执起来,一触即发。这数万禁军若生内乱,岂不京畿震动?萧峰知此事当真瞬息也延误不得,若晚到片刻,只消多一个人受伤,收场便难上一分,当下带了本院部将飞身上马,直奔军营而来。

  这时宫卫军大营之中,校场之上,早已厮杀做了一团。夜色迷茫中,也看不清哪边是契丹士卒,哪一边又是降兵,一片黑压压y-in沉沉的人浪,犹如夜半大江,潮水乍涌;早已经不辩多少、难分行列,只见一波波一浪浪翻滚而来,裹挟着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声、破口叫骂声、刀击盾声、箭离弦声、呼痛声、嘶喊声、风声、柝声、还有场边数百支牛油火把熊熊燃烧的毕剥声,尽数混作了一张冲不开、劈不断的天罗地网,将每个人死死罩在其中,再不留半分空隙。一个人身在网中,也不知道自己与谁交战,也听不清身边呼喊声音,只是被这狂飙猛卷的潮水所挟,便是本来尚有几分清醒,不消片刻,也便只晓得挥刀乱砍乱杀,张口乱喊,却连自己的声音也早听不清楚了。

  历来治军者皆畏叛乱,倒并非因兵力势大,难以对付,怕的就是这一等混乱。一旦乱兵酿成,纵使你平日号令严明,到这地步也无人听你的,更无人听得见你的,做将军的便有天大本事,也是再难力挽狂澜。

  此时大校场栅栏边,便是几名军官倒在地上,一个个身上鲜血淋漓,勉强抬头看向乱军时,眼中都是一片死灰之色,只透出了两个字:“完了!”

  便在一片声浪震得月色昏黄之中,猛然有一声如平地惊雷,竟是直透数万余众,清清楚楚地刺进每一人耳中,只激得人人耳鼓生疼,一瞬间万般声响俱被压将下去,只听得清一声断喝:

  “住手!”

  这两字尾音未绝,夜空中骤起一道劲风,呼啸而来。那天罗地网般的漫天杀声,竟硬生生给撕裂了一条豁口,只听得如涛之涌,如电之惊,三千金铁未足形其利,数万高呼未能蔽其声;连场上的混战狂潮,这一刻工夫竟也凝滞不动,人人呆在了当场——若是不知这是何等声音,倒也罢了;然辽兵弓马娴熟,一听便知不过是弓箭离弦的风声,既如此,究竟什么弓箭,一箭之出,风声竟然这样凛冽,这样可怕!

  说时迟,那时快,寒光闪动,这一箭直指校场东南。彼一处正在厮杀激烈,两边军卒数十支矛戈并举,钩尖互挂,在空中死死搅作了一团。这当儿最是危险不过,只消有一人武器能够脱出,挥戈扫来,对方便俱难幸免。是以两方人人都在奋力相夺,没一个敢泄劲松手;然愈是相夺,那武器便纠缠得愈紧,竟是活活将数十人钉在了当地,听得风声,却也无暇旁鹜。但倏然之间,箭随风至,正正c-h-a进那一团矛戈之中,刹那间金铁一声巨响,数十支长矛齐齐震断,断铁残兵直飞上天,点点黑影如墨,在月色下乱飞乱舞。那数十名兵卒只震得全身酸麻,手臂仿佛都已不属己有,个个仰天摔倒,冲力之大,竟把身边几丈方圆之内带得人人立足不定,横七竖八摔了一地。

  这一厢众兵卒惊呼还未及出口,那一厢呼啸又作,风声动处,箭指辕门。那门扇都是粗逾儿臂的实木绑就,上蒙牛皮,坚韧无比,便是挥刀乱剁,也只能留下几道淡淡白痕;十余人来推,才能将之缓缓推开。哪知这一箭不偏不倚,s_h_è 在辕门中心,喀嚓嚓如霹雳大作,那坚硬的门扇竟是从中而裂,那箭直穿而过,余势犹自未衰,风势所及,竟然带得两边门扇自行张了开来,前后晃动不已。本来有两队士兵杀得x_ing起,高呼连连,便要涌出门去,上马再战;这一见之下,只怕被那巨大的木门带倒,哪敢向前,你拥我挤,急忙忙又退回了场上。

  双箭所到,干戈立消。乱兵人人心惊,大多兵士不知何时都停下了手,校场上声息忽然一沉。然而众兵头脑中混乱未过,虽然停手,却兀自紧紧抓着兵器,摆着砍杀的姿势,一时却也不知是否要继续打斗下去,不由得都转头看向了那两支箭矢所s_h_è 来的方向。

  却见校场东边点将台上,赫然立着一条高大身影,左手里金晃晃,明灿灿,倒提着一张足有一人来高、黄金裹就的巨弓。

  众兵卒看清那人那弓时,登时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数千个声音不约而同喃喃地叫出声道:“南……南院大王……”

  原来辽国以东方木叶山为圣山,尊崇其神,出兵必以青牛白马及军器祭之;军营中常悬弓箭于点将台上,为祭神之意。宫卫军是辽主亲兵,营中祭神弓箭自然格外不同寻常。这一张巨弓平日里纵有五六个壮健士兵,也是抬它不起,拉它不开,谁曾见过这般被人单手一提,轻易如是?

  萧峰冷冷扫视着数万欲进未敢进、欲退又不甘退的乱兵,探手身后,缓缓地摘下第三支箭来。金弓抬起,箭尖指处,这一次却是指向了点将台对面百步开外,白旄飘扬的军旗旗杆。只见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厉叱再作,霹雳弦惊,但见空中箭尾白羽一道光芒,直扑旗杆而去。

  这一箭之力,何止千钧,众兵卒猛听喀啦啦一声巨响,只见箭身c-h-a处,旗杆上裂缝倏然自上而下、自小而大、自短而长,刹那间轰然惊呼,乱纷纷向后急退;那一杆十余丈高,碗口粗细的大旗,已对着场中笔直地倒将下来!

  腾地一声闷响,校场地面一阵颤抖,顿时尘土飞腾,星月无光。好半天,灰烟渐渐落定,那旗杆已然重重倒在校场中心,一直混战不休的军卒早顾不得争斗,各自拄着长矛,狼狈地后退站定;方才铁桶也似的战局,终于给分开做了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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