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尚坤缓过了心口恶气,倒也未再暴怒,只是冷然盯着沈锐寒声道:“儿子?谁知是不是你的?便真是你的又如何,不过是私生子……”
“……来历不明地野孩子,生母不明,无嫡母教养,想让他承继我沈家二房香火?妄想!”
“你个不孝子,且带着你那野孩子去修你的道,此后我惠风堂沈家族长一脉只有长子沈铄一房。”
“父亲息怒!”沈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膝行到沈尚坤腿边儿,抱住大腿便开始耍赖不依。
沈澜清一个头两个大,拎着兴致勃勃学着沈锐在地上乱爬的湛清出了惠风堂,吩咐婆子暂且将二少爷抱去修竹院,又打发回影去衙门唤沈铄赶紧回来。
沈铄听了前因后果,急匆匆回府,直接奔了惠风堂,进门便先踹了沈锐两脚。
沈锐耷拉着耳朵,不躲不闪,只趁机攥住沈铄的袍子低声唤:“大哥……”
“呵!你倒能耐,回来不到一日便气得父亲要逐你出族了,你还唤什么大哥?”沈铄又踹了沈锐一脚犹不解气,狠瞪了沈锐一眼,拽出袍子,捧了茶给沈尚坤,“父亲息怒,二弟有错,您尽管动家法便是,若嫌自己动手累得慌便由儿子动手,至不济还有澜哥儿。”
“动什么家法?他与我沈尚坤有何关系?”沈尚坤撩起眼皮子,冷然看着沈锐,一字一顿地道,“沈府庙小容不下这位道长,你化些斋给这位道长,便让他带着孩子走吧。”
“爹,那孩子真的是沈家的。”
“是与不是我都不认,要么从族谱上划掉你的名字,要么你老老实实的留在京中成家生子。”
“爹,沈家家规不也讲个信字么?儿子已经答应师父接手玄天教了,不能言而无信。”
“少跟老子提家规,你守过几条?师父的话你听,老子的话你就当耳旁风十几年!”沈尚坤又拍了桌子。
沈澜清倒是与沈铄一起松了口气,只要愈发老小孩儿脾气的祖父不死咬着不要儿子了便好。
只是,祖父与二叔都倔得很,为成婚之事争了十几年,今日矛盾激化到这个程度,想平息何其难?沈锐与沈尚坤,一跪一坐,一笑一怒,瞪着对方,犹如红了眼的斗鸡……
沈澜清于心底轻叹了口气,看向夹在中间的父亲。
沈铄眉宇间的倦色刺得他心疼,担忧之情瞬充斥于眼底,暖了沈铄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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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剑鬼讲沈府八卦,听到沈锐和沈尚坤互不妥协,沈铄未急着从中相劝,开口便先支开了沈澜清,岳煜终于抬眼,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平静地吐了两个字:“继续。”
剑鬼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后来沈大人便放低了声音,沈锐功夫了得,奴才不敢离得太近,也未听清缘由,只听到后来卫国公不甘不愿地勉强接受了沈锐带回来的那男婴做二房嫡长子,赐名净清,留在惠风堂与沈家二少爷一起教养。”
“倒也稀奇。”
“更稀奇的是紧接着沈尚书与沈家二老爷便一起挨了家法,卫国公亲自动的手,将两个儿子抽得半死,沈侍卫再三求情才住了手。”
“哼,沈澜清孝顺的紧。”
“沈侍卫将沈尚书背回了修竹院,本欲侍候着沈尚书更衣上药,反倒被沈大人几句话赶回了桂院去侍候沈家二老爷。”
“沈锐住桂院?”
“是沈尚书的意思,道是方便沈侍卫照顾二叔养伤。”
“沈锐的义子是死的不成?”
“……”主子脸上不虞之色分明,剑鬼瞬间垂眼,沉默不语。
仅是瞬间地失态,岳煜旋即恢复了平静无澜的准冰山姿态,摆手挥退了剑鬼。
御书房里仅剩了帝王一人,岳煜瞬间去了伪装,斜倚着椅背有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神情颇有些寂寥。
近一个月里,太后话里话外敲打了他几次,即便有皇后那块挡箭牌,他也不好太过着了痕迹,只能暂且不咸不淡地冷着沈澜清,时不时拿捏两句。
谁知那没良心的不仅未着恼,初二那日入宫当值时竟还满脸笑意,喜上眉梢,岳煜一时没忍住便刺了沈澜清两句。
沈澜清却神色不变,恭顺非常地道:“皇上赐的婚,臣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
君臣二人就此生了闷气。
沈澜清当完值,便直接出了宫,次日开始连续六日的休沐。
沈澜清这才休沐三日,岳煜心里便想得紧。
只是,想归想,他也只能在心里想着,太后时刻盯着不说,便是为君为主久了,他的自傲在那,做不出低声下气的事情来。
听了沈府乱糟糟地事儿,有些好奇亦有些不放心,好不容易动了下去沈府的心思,谁知桂院又多了个碍事的沈锐……
岳煜自出生始运道一直不错。
中宫嫡子,三岁便被岳暤接到了元清宫亲自教养,八岁便被封了太子,十二岁登基,十六岁亲政,摄政王不恋权,恋权的大学士翻不起浪花……真是顺遂的很,仿若格外得天眷顾。
就如现在,他不过是有些拉不下脸来去沈府见沈澜清,现成的、可以名正言顺宣召沈澜清入宫的机会便送到了他眼前。
乐宁侯周伯栋回禀:“与云王勾结,劫杀沈侍卫之人已然有了眉目。”
42、君意如刀
自从沈义走后,沈澜清愈来愈喜欢坐马车。
车轮压着青石板路,徐徐而行,沈澜清的思绪却依旧停在父亲的书房内。
之前拗不过二叔唐僧式地念叨,给开花的屁股清洗完上了药,沈澜清便将沈锐背到了修竹院前院书房矮炕上。
父亲和二叔排排趴,一个手中执卷,泰然自若地看书,一个捏着另一个的袖子,忐忑不安地盯着云淡风轻的脸瞄来瞄去。
沈澜清没什么事干,便召唤出雪影磨墨,随手练字。
见沈铄对他一直不理不睬,沈锐便斜睨着沈澜清哼哼:“澜哥儿,你字已经够好看了,还练那作甚?不如来给你爹捏捏肩。”
“免得被鹏举见字钟情啊。”沈澜清悠然答完,随后含笑看向沈铄,“父亲,可累?”
沈铄抬眼,盯了沈澜清须臾:“抚琴吧。”
沈澜清净手焚香,坐于琴案前,刚拨了下弦,沈铄又道:“雪影,去取澜哥儿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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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是焦尾,君主所赐。
前世那把琴,兜兜转转,又到了沈澜清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