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个行凶者,已经被列战英带来的卫兵按倒在地上……竟然是自己的贴身侍卫。
“说!”皇帝道,“是谁指使的你?”
可是那个侍卫眼睛通红,神志不清,只知道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无论如何问他,都不成言语。
“将他带下去,”皇帝见一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对列战英道,“列将军,给我查个水落石出!我要知道是谁想要朕的命。”
“是。”列战英带了犯人下去。
惊心一夜,到这里终于暂时平静下来。
高湛看屋子满地狼藉,刘远志的那双断腿还在那里呢,哪里还住得下去,就连夜给皇帝换了一间屋子。皇帝再次丢掉的冠冕,他也记着捡起来,小心
翼翼地拂去了尘埃,一直随身拿着,这个时候看皇帝终于可以歇下来,便重新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来看看,却没有戴。
“高湛,你说说看,是谁想要朕的脑袋?”他叹了口气问。
高湛岂敢妄论这个问题,只好答:“老奴不知。”
“老东西,你不是不知,是不敢说吧。”皇帝拍了拍那顶冠冕,“朕的脑袋掉了,这顶天子冕就戴不住了,谁想要它,谁能戴它,谁就是想要杀朕的人,
你说对不对?”
高湛听得心惊胆战,不敢回话。
“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朕的孙子,”皇帝叹了口气,“没想到到了老来,朕竟然是这样一番田地。”
太医来报,说是刘远志的腿虽然是断了,但是好歹命是保住了。
“陛下要不要去看看刘大人。”高湛问他。
“朕累了。”皇帝摇头,把冠冕递回给高湛,“今晚见了太多的血光,朕已经不想看了。”
“好,那老奴让太医带回话去,说是陛下明天一早就去看刘大人。”
皇帝无言地点点头,看高湛收好冠冕,这才睡下了。
可是那天晚上,即使闭上眼睛,皇帝的梦里也全是烈火和鲜血。
烈火在烧,鲜血也在烧。
那是一个地狱一样的梦境,惨叫声萦绕在他耳际,没完没了。
……惨叫声!
不,不是在梦里。
皇帝猛然惊醒,大叫:“高湛!高湛!”
高湛连忙扶他坐起来。
“是谁?谁在大叫?”他问高湛。
“还不知道,”高湛摇头,“已经差了侍卫去问了。”
不一会儿,两个侍卫回来禀报。
“怎么回事?”皇帝急急问道。
“是……列将军要杀刘大人,已经被制服了。”侍卫道。
“什么?”皇帝从床上跳起来,“列战英?”
“我们听到刘大人的叫声,冲去太医屋里,发现太医已经被列将军杀了。刘大人命悬一线,如果我们晚去一步,恐怕刘大人也会成为列将军的刀下亡魂
。”
“不好,”皇帝转念一想,“那刚刚想要刺杀朕的那个侍卫呢?之前不是列战英在看着他吗?”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终于小心地开了口。
“那个犯人也在太医房里,他……也被杀了。”
“什么?”皇帝倒退两步,高湛连忙扶住了他。
“好一个杀人灭口,这个列战英,好大的胆子。”皇帝震怒,“人呢?”
“被我们制服了,就绑在太医房中。”
“走,去看看。”
虽然外面回廊连着回廊,但是寒意挟风带雨,直扑进回廊来。高湛给皇帝撑了一把伞,可皇帝却只是快步往前,不顾肩膀淋s-hi了半边。
他心里头烧了一把熊熊火,这点风雨根本浇不灭。
太医和之前那个刺客的尸体被摆在廊下,列战英被绑在太医房中。他的佩剑上全是血,就和两具死尸身上的伤口完全吻合。
“列战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皇帝问他。
“末将没有杀太医,更没有杀那个侍卫。”列战英却不承认。
“那你说,你为什么深更半夜跑到太医房里来,你有手有脚,可别说是太医将你绑过来的?”
“是太医跟我说,那个侍卫突然发狂冲入陛下房中,可能是因为中了某种可以使人发狂的急x_ing毒药,他说他知道解药的配制方法,让我带侍卫过来解毒
。我想,只有早一点让侍卫恢复神智,才能早一点查出是谁指示他袭击陛下的真凶,所以才带人来了太医房里。”
“可有人证明?”
“太医可以证明。”
“太医?”皇帝冷笑一声,“死人也能证明?真是天大的笑话。”
“末将真的没有杀太医。我适才带犯人来了太医房里,可是不知怎么我就睡过去了,等我醒过来,太医和犯人就死了。末将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你不知道,朕知道,朕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皇帝说,“先说说那个行凶的侍卫,那个侍卫分明是有人指使,才敢刺杀于朕。而这个指示他的幕后人
就是你。可惜,刺杀之中,刘远志从中阻碍,侍卫失了手,没有将我杀死。你便假意将他拘起来,让他装疯卖傻,好暂时躲过审讯。可是没想到太医
却要执意查一查犯人是不是真的疯了。你知道一时躲不过去,就把太医杀了。而那个侍卫,反正留下来也是祸患,干脆一起杀了灭口。你自己看看,
这两具尸体,没有半分挣扎抵抗迹象,若非没有丝毫提防,何至于此。不止如此,刘大人刚刚才断了双足,疼得昏迷过去,他醒转过来,却看到了杀
人真相,你便要将他一起杀了。”
“末将没想杀刘大人。”列战英道,“我醒过来的时候,手上握着带血的剑,我本想问问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刘大人一看见我就大叫大嚷。”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皇帝怒从心起,“这里只有你和刘大人两个人。人不是你杀的,难道是刘大人杀的?他双腿都断了,奄奄一息,别说杀人,连
站都站不起来。”
列战英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皇帝问。
“末将没有做过,自然不能承认。可是看来陛下今日是怎么也不肯信我了,那么我否认也没用。所以末将无话可说。”
“好个无话可说。”皇帝咬牙,熊熊怒火简直要扑将出来。
可是列战英不过是条小鱼,网住了也没有什么用。想到这里,他终于将一腔怒火压制下来,缓和了声音道:“好了,朕知道,若是平时,借给你一百个
胆子,你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受人指使。若你能将指使你的人供出来,朕就饶你死罪。”
“战英没杀人,更没人指使我。”
“嘴硬,好。”皇帝冷笑,“你列战英忠心耿耿,可惜用错了地方。来人,将列战英送到悬镜司那里,悬镜司有千百种手段,自会让你开口。”
没想到,说悬镜司,悬镜司就到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悬镜司匆匆来报,狼狈地在门槛绊了一跤,慌乱地跌倒在皇帝面前,溅了皇帝一身泥。
“你们慌什么!啊?”皇帝大怒,“我还没慌呢。”
“禀,禀告陛下,我们拿着您的手谕去刑部提人,可是赵老将军已经……“
“已经什么?”
“死,死在刑部了,”悬镜司来人道,“刑部侍郎林广涛说赵老将军是服毒自尽。”
“什么?赵怀准也死了?”皇帝摇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杀人灭口都灭到刑部来了。”
“陛下,还有一件事……”悬镜司来人道。
皇帝踹了他一脚:“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快说!”
“刚刚有人说看到靖王殿下朝皇宫的方向去了,现在陛下不在宫中,宫内空虚……”
“萧景琰!”皇帝捏碎了手里的菩提子,“回宫!现在就摆驾回宫!”
其七 神女现
蔺晨日赶夜赶到了镇北将军府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可是等待他的是一片断壁残垣。
方天杰死于大火不说,他在来的路上又听说将军府的私藏兵器库和谋逆书信被发现,赵老将军和府上一干人等都已被悬镜司捉拿下狱。本来听说靖王
连夜赶回了金陵,还派林广涛去悬镜司提人,蔺晨稍微放心了一点。谁知到了今日早上,消息传来,说是赵老将军已经服毒自尽。
人是死在刑部的,而林广涛又是以靖王口谕去提人的。那这次赵老将军的死,还有藏在赵老将军之死背后的谋逆之罪,靖王就脱不了干系了。
蔺晨连忙赶回了靖王府,可是萧景琰不在府里。
那日他们走后不久,悬镜司果然赶到要求搜查靖王府。还好庭生已经送走,悬镜司把靖王府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庭生的踪迹,这才悻
悻离去。
“那殿下呢,殿下回来过吗?”他问张总管。
“回来了。但是马上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