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院子,冷欺花停下来,对他说道,“傅公子为了小叶的事,本来就已经很担惊受怕了,你又何必说那么重的话去刺激他呢?”
穆景豪余怒未消,说道,“我刺激他?他竟然想把叶兄弟再变成一个傀儡!他以为他是在救叶兄弟吗?他是在害他!”
冷欺花道,“那是因为傅公子太在乎小叶,太害怕失去他了,当在乎一个人到极点,就会不惜放弃一些东西,有的时候,并不是什么事都能顾及得过来的,傅公子,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顿了顿,又如释重负地长长吐了口气,“其实,上次我就觉得奇怪,直到这次再见,我才终于明白了。”
穆景豪听她说的没头没脑,呆呆地问道,“什么意思?你明白什么了?”
冷欺花睨了丈夫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就自己去慢慢体会吧,我先去煮饭了。”
被晾在太阳底下的某人,兀自一脸茫然,小声地嘀咕,“到底什么意思啊……”
房间内,傅红雪坐在床沿上,望着叶开,沉思也在反思。
你要救叶兄弟,就救一个有生命、有意志,完完整整的他,如果救回来的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那他活着也是辛苦……
回想起来,穆景豪说的不无道理。
其实他很清楚,叶开喜欢无拘无束,来去自如的生活……
只是他,实在是不舍得叶开,不舍得到宁可忽略叶开的意愿。
叶开,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傅红雪思索了许久,最终作出一个决定,一个他曾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作的决定。
时间如水,匆匆从指间流逝,第七日,转瞬即至。
这已到了最后时限,叶开的情况却没有任何转机,依旧躺在床上,终是未醒,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像绷紧一根弦,心中焦灼如热锅上的蚂蚁,然而他们能做的只有向天祈祷,希望奇迹降临,反观傅红雪却是一派平静,似乎已然接受叶开醒不过来的事实。
日落西山,晚霞已红遍天边,这意味着一天将要谢幕。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一波又起,傅红雪与叶开不见了。
湖畔
水平如镜,夕阳覆盖在上面,像是披着一层柔曼的轻纱。
傅红雪与叶开倚树而坐,叶开还在沉睡,头微微倾向一侧,枕在傅红雪的肩上,清风吹过,几片泛黄的树叶飘飘摇摇地落下。
之前,傅红雪用他的灭绝十字刀法在此给孩童心智的叶开捕鱼,那时谁也不会想到,再回到这里,他会亲手终结叶开的生命。
命运似乎同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傅红雪认真地帮叶开拂去头上残叶,理了理衣服,就算是要送叶开离开,他也不希望让对方带着一丁点的狼狈。
做完这些,手伸向刀柄,“唰”的一声,长刀振声出鞘,他凭空一转,刀锋已精准无误地对准了叶开的胸膛。
“少主!”
“傅公子!”
“傅大哥!”
三个女人一路找来,眼前的一幕,吓得她们同时惊叫出来。
冰儿施展轻功首先冲到了傅红雪的身旁,抓着他的手臂,声泪俱下地道,“少主,你不能,就算这孩子没有醒过来,可他毕竟还活着的呀,你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你要是杀了他,你会后悔的!”
傅红雪不为所动,用内力震开了冰儿,与其眼睁睁看着叶开一点点煎熬至死,不如让叶开早点解脱,既然他已做好与叶开同生共死的准备,天国地府,自己都会陪着叶开,又怎么会后悔?
他以为他的决心已足够充分,可是那只握刀的手却在止不住地在抖,就像是有股神秘的力量在阻止他,随即,他的全身都抑制不住地抽搐起来,多年缠绕于他的旧疾突然来访,在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剥夺了他行动的能力。
刀,已脱手——
当傅红雪昏过去的须臾,靠在树上的叶开,竟又奇迹般的苏醒过来,那双沉寂如渊的眼睛又重新燃起了清明的光芒……
☆、第 59 章 第五十八章:同仇敌忾
“少主,一定要走吗?”
冰儿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叶开,这孩子,刚醒不过两日,身子都还没有调养好,就说要去浪迹天涯,教她怎能放心得下?
叶开微微一笑,“冰姨,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
冰儿了解他的脾x_ing,看似平易随和,实则和他的母亲一样的固执,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明知多说无用,还是忍不住开口,“就不能等红雪少主醒了再走吗?他很担心你,这些日子你一直沉睡,他一直守着你,寸步不离,你……”
叶开望着床上昏睡的傅红雪,目光沉沉,掩饰着不舍的心,半响,摇了摇头,“不必了,傅红雪交给冰姨你照料就够了,我……留下来也无用,等他醒了,替我转告他,同样的傻事我不会再做了,让他不用挂念我。”
冰儿点头应下,忽而欲言又止,神情透着几分异色,其实她很想问叶开,是否察觉过傅红雪待他的心思,可又怕说出来会让他们兄弟二人难堪,思量反复,直到叶开的身影杳然远去,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罢了,不管那孩子知情与否,这样的感情注定是没有结果,还是由它随时间慢慢淡化吧,这一页,迟早都会翻过去的……
冰儿注视着叶开消失的方向,这般思忖着,又是一声轻叹逸出唇。
傍晚时分
夕阳附在四方庐的院墙上,宛如在上面渡了一层金粉,微微泛着柔和却并不刺目的光晕。
傅红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之前叶开睡过的床上,他撑着床坐起来,顾盼四周,他依稀记得,自己正要结束叶开生命之际,突然发病昏倒了,然而,此刻房中却看不到叶开的身影。
这时,冰儿端着进来,见他已然醒转过来,欣喜地来到床前,“少主,谢天谢地,你可算是醒了!告诉冰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红雪顾不上回答冰儿的问题,迫不及待地询问,“冰姨,叶开呢?”
他昏睡了整整三天,喉咙干渴的厉害,声音带着明显的喑哑。
冰儿听傅红雪开口就问起叶开,脸上的表情几变,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叶开少主他……他已经走了。”
走了——
“走了?走了……叶开,他到底还是……”
傅红雪喃喃自语,想当然的理解成叶开已不在人世,神情变得凄然至极,一股浊气滞在胸口,已是疼痛欲裂,嘴唇微颤,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是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冰儿见状吓了一跳,随即明白傅红雪是会错了意,不禁懊恼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慌忙解释道,“少主,你先不要激动,不是你想的那样,叶开少主他没有死,他是醒过来了,只是他已经离开百卉谷了。”
待傅红雪情绪稍平,冰儿坐到床边,向他转述了叶开的话。
傅红雪默默听完,许久没有反应,他已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忧,少顷后,他突然掀开被子跳下床,步履虚浮地冲了出去。
“少主!少主!”
冰儿在后面急叫,便要拔腿追上去,在门口的冷欺花却拦住她,“冰姨,别追了,傅公子他不会有事的,就让他去发泄一下吧,这些日子,他已经压抑了太久,也苦了太久了。”
冰儿闻言一愣,不禁投过去惊讶的目光,这个看上去温柔娴静的女子,她的心思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敏锐细腻得多。
冷欺花坦然地迎着冰儿的目光,美丽的面庞上流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微笑。
百卉山谷间,傅红雪正在奔跑,他在拼了命一样的奔跑。
叶开离去多时,此刻再追,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追赶得上,傅红雪并没有期望叶开还在谷中,他只是想通过不停地狂奔的方式,来释放他这些日子以来所承受的恐惧、痛苦,还有那份长于心底、埋于心底、教他无奈到绝望的感情。
“叶开——!”
隔日,傅红雪与冰儿向穆家辞行,叶开已不在这里,他们也没有理由继续在这里叨扰下去。
离开百卉谷后,傅红雪没有与冰儿一同回无间地狱,也没有回林中小屋,而是踏上了寻找叶开的旅途。
天大地大,四通八达的道路,没有一条路能为他指明叶开所去的方向,只能凭心选择一条路走下去,走的每一步,寂寥又茫然。
傅红雪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忽而俯首,便看到路旁竖立的石碑,上面刻着吊鬼林三个大字。
原来,又是故地。
光影斑驳,林间虫鸟低鸣,阵阵清风不时拂落树上的枯叶。
孤独的身影落座在树荫下,静谧中,风声代他发出一声怅然的叹息。
这时,忽听远处传来车轮转动、碾压路面石子的声响,傅红雪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黑衣人驾着几辆囚车驶来,对方的衣着装束显是离恨天的人,再看囚车里面,关押的赫然是果介大师、了因师太和骆少宾等六大门派的掌门人。
骆少宾相较其他几位年高的掌门,到底要年轻气盛一些,双手双脚被缚,嘴巴却没有闲着,一路上吵吵嚷嚷,细听之下,尽是不服之言。
既然遇到,傅红雪自不会袖手旁观,他稍一沉吟,纵身上树藏住身形,待到人车行近,以电光石是的速度出手解决了离恨天门人,劈开囚车,放出了六派的掌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