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矮桌,本以为包那菖蒲和根是德宗吩咐做的,心中还暗暗想着老头折腾人,弄得这么细致有何用,却没想到是黑子独特意做了给他的。
除了饭团点心,这该是阿哲送的第一件东西了!
见青峰闷声不答,黑子以为他是不要了,稍有些沮丧,“用纸包着果然还是奇怪了罢……”
“诶诶!没这事!”青峰扯住黑子的手,把他压在怀里狠狠揉了阵脑袋,“我刚刚以为是老头让你做的,没反应过来……我喜欢的!”
黑子似乎很担心自己长不高,青峰发现后,时不时就要趁他不注意招惹一番,揉揉脑袋,或是压在他后背上,直到他看上去快逗的脸红才放手。果然这么一扯一揉,黑子马上支起身子在他怀里挣起来。
“青峰君,放手。”他一手撑着青峰的胸,一手去推青峰的手,“这样……”
“啊呀!不会长不高的!阿哲你只要多和我出去玩玩,爬树捉虾的事情做多了自然就长高了。”对上黑子狐疑的眼神,青峰开始睁着眼说瞎话,“你看我是不是长得很高?就是这个原因呀,你就是一直呆在这里才长不高。”
“……”
“真的真的……好吧,阿哲我松手……”
黑子包的菖蒲青峰最后拿了两份,他所见过的邻里周围,都是一束菖蒲随意用线系住挂着的,至多那些稚女幼童,摘了菖蒲叶,装饰在头上。他第一次见这样包扎菖蒲,连那长长的根也用纸包了,心里觉得有趣,也想给五月瞧瞧。
他和黑子闲谈时也会提及五月,不过终究知道男女有别——也许是为了五月的名声,或者是想有个自己的秘密伙伴,他心里也多少不想让他们两见面,所以更是简单带过,倒这次才是正式说到五月这名字了。
想到五月,青峰心里又不免沉重起来。离选拔武士,还有两三个月,中间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若是有能力先把五月送出去,总好过她留在这里。
而要送到哪里去呢?又怎么送出去?更不消说他们还缺少最重要的东西。
钱。
青峰不愿意把这事让黑子知道,他想多和黑子呆一会,心头却一直狂跳,总觉得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阿哲,我最近有些忙,总之暂时不来找你玩了。”青峰跳下走廊,“等我忙完了再来找你。”
“嗯。”黑子点点头。
“记得多出来走走……”青峰叮嘱道,想了想又说:“等我回来教你怎么翻墙爬树。”
“好。”
青峰把自己那份的菖蒲系在了柱子上,等着五月回来便好把另一份给她看。
因为有前次的留宿,五月晚上也渐渐呆在青峰屋里,两个人悄悄商量以后的计划。
他刚系好绳子,却听到一个声音慌慌张张冲了过来。
“……青峰哥!青峰哥!”那人大口喘着气,“你快来!五月出事了!”
因节日到了,街上少女也多了。五月便打算做些好看香包,折点艾Cao花朵之类编了串子卖。
她本身容貌过人、声音甜美,一上午的生意不错,但也引了某些人的目光。
她与青峰的流言一直未散,两家也未传出嫁娶的话来,按这样看来,多少有轻浮放荡之嫌,只不过地小人熟,他们又青梅竹马、自幼长大,是以村人也最多在家里嘀咕些闲言碎语。
“……怎么,青峰摸得,我就碰不得?也没见得传出娶你的话呀。”兵卫佐柳木揉了揉手背,y-in阳怪气大声道。
他其实并无半分官职,只是父亲曾做过藏人兵卫佐,便也把自己当个贵族公子游戏,常和一些女子纠缠不清。五月对这种人嫌恶的很,更是狠狠奚落过对方,没想到这次遇到,兵卫佐柳木竟还缠了上来,对她动手对脚,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五月早就知道自己会和青峰传出非议,心里也多少油准备,但真遇到了,又是如此不堪的话。她气得发抖,打落了兵卫佐柳木的手就想走,却被对方的人围住,只好提着竹篮,红着眼看向对方。
他身着深紫色裤袴,上身配了一件白单衣,只是浆洗地不好,衣角一圈都泛黄了;本来深紫就难配,那人偏又生得矮小,更如同一个茄子走在街上。
“要打也该打青峰呀,打我算什么理。”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哎呀,是在生气么,那我明天叫青峰把你的红豆饭补上如何?”
青峰远远看到街上围了一小圈人,刚走近还未看清人,就听到有人大声囔着什么话,随即传来一阵哄笑。
他拨开人群进了去,五月一张脸除了眼角和嘴唇,其余都是白的,已是委屈地不行。青峰和她自小长大,何曾看到过她这副模样?他又听见兵卫佐柳木说的那些下流话,脑子里更是“轰隆”一声,血都涌了上去。
他默不作声地走了出来,那兵卫佐柳木眼尖瞧到,刚“哟”了一声,青峰已是一拳把他揍倒在地上。
兵卫佐柳木只觉得脸颊一痛,脑子一沉,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他脸上火辣辣地疼起来,大骂道:“你做……”
话还未完,脸上又是一痛,青峰膝盖顶住他腹部,一手按着肩,另一只手拳头不停挥了下来。
他只挑下巴那一个地方打,动手更是不曾停下,兵卫佐柳木双眼发黑,想开口又被自己咬到舌头,腹部被青峰碾着,只一阵阵酸水上涌,连一分还手之力都无。
青峰动手地突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兵卫佐柳木被打倒在地,挨了好几下,有几个女眷才尖声惊叫起来。
兵卫佐柳木本就被顶的胸闷难忍,脸上的打又不曾停,下巴似是被打断了,他耳朵旁嗡声不停,脑子更像是一块石头,沉得抬不起来,听到那似近似远的尖叫声,一下子张开口“哇”地吐了出来。
一股血腥气散了开来,地上还滚着两粒沾着血的白色石子。
“出、出人命了——!”
青峰直直站着,一声不吭。
他背上已经被青峰氏用竹篾鞭打了十余下,两指宽的肿痕高高隆起,渗出细密的血点。
五月跪在一边,同样一声不吭,十指紧紧陷在裙裤里。
五月的父亲呆在外面,屋里五月的母亲抹着眼泪,低低啜泣着。
竹篾划破空气,发出“飒飒”声,青峰背上肌r_ou_一紧,“啪”地又是一下。
青峰氏又打了数下,垂下了手,她比青峰矮了些,力气也无他大,停下来喘了会气,才开口问:“知错了吗?”
青峰硬是不发一声。
青峰氏又是一鞭,“知错了吗?”
“他该打!”
“呵——呵、你!”青峰氏倒吸一口气,嚎啕了两声,“孽畜!孽畜!”
她扬起竹篾劈头盖脸抽了过去,五月扑过来抱住了青峰氏的腰,“姨母!别打了!别打了!”
“都是你闹得!”五月母亲也大哭起来,“就该听你爹的话……!早些卖出去!”
五月睁大了眼睛,身子微微打颤,“娘……?”
“你就呆在家里!明天就让你爹出去打听……”五月母亲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地,“明天就让你爹出去打听……”
第8章 第七章
柒
青峰一瘸一拐奔跑在小径上,夜露沾s-hi了他的脚踝,冰凉刺骨。
五月被带回家关了起来,他则被青峰氏锁在了内屋。
也许自己那天就应该把五月送回去,或许之后就先将亲定下来,而现在,五月则是一定要被送走了!青峰咬牙,他的腰背疼得厉害,只是微动一下,就一大片火辣辣地疼麻感。
他没有能力救了五月带她走,在青峰从屋里逃出来后,他的脑子就混混沌沌,只是凭着一股本能劲动了起来。
青峰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什么路,黑黢黢的山林静寂无声,只有Cao叶的摩挲声——这条路又暗又长,他却突然不害怕了,背上的每一条肿痕都像是提醒他再快一些、快一些。
树叶哗哗地扬起声音,青峰茫然地抬起头。
——椿树。
熟悉的屋内还点着着灯烛,聚出一个端坐着的人影,透出纸门的光在泥地上晕出一层暖金,就好像是有了温度一般。
每一分肌r_ou_动起来,都形成了难以忍受的疼痛。青峰攀上椿树,蹲身掐住了自己的脚脖子,他屏了一会气,仰头大呼了几口,青峰动了动发麻的小腿;平日里嫌臭的椿树,今天闻到却觉得舒服起来了。
无论今天怎么小心,发沉的手脚还是在屋顶上弄出了声响,青峰已经快没有力气想着被德宗发现会如何了,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从屋顶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