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布郭瞟了几眼鼎没看出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眼见陆展亭一脸羡慕的表情,不由得挺起了胸,瘦黄的脸上一派肃穆地道:「这是全蒙福禄王的错爱,否则小臣何德何能能担这内医别院的要职。」
陆展亭捡了一个野果在嘴里啃着,他走到宗布郭的面前,歪过头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表情,突然用手狠狠地击了一下他的腹部,道:「你昨晚没睡好?」
宗布郭被他打得一哈腰,气道:「我睡得很好!」
陆展亭笑道:「那你脖子怎么梗着?」
宗布郭刚端好的官架子被他打散了,心里暗恨,半闭着眼在炉火间巡视,再也不理睬陆展亭。
陆展亭将手中的果核往院子里一丢,佯装没看到宗布郭一副你很讨嫌的样子,道:「听说你建了一个好大的药库,真的假的?」
宗布郭不吭声,但眉眼神色间微露自得之色。
陆展亭瞥了一下他的眼色,叹气道:「你好像建药库也没多久吧,说大、全,别是吹的吧,要不然干嘛都不让人进去。」
宗布郭恨恨地道:「你不要小瞧我!」
「我还就是小瞧你啊,要不然为什么别人都说我是当今第一神医,你叫总不过呢!」陆展亭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笑道。
宗布郭将药叉一丢,指着陆展亭道:「今天就让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假才子瞧瞧,谁才是当今第一神医!」
他气呼呼地走在前头,陆展亭施施然地跟在他身后,他们绕到院后一座库房前,宗布郭解下腰间的金黄铜匙,打开了门。
陆展亭窥见里面层层叠叠的药匣子,不由自主地惊讶感叹了一声,却又接着说:「这些药匣子造得考究,别都是空的吧!」
宗布郭冷哼一声,抽出几个药匣子,均是满满的药草,冷哼道:「全天下最珍奇的药材,我这里都应有尽有。」
陆展亭一边走一边看,嘴里叹道:「总不过啊总不过,我过去还真是小看你了啊,没想到你还是小有几分能力!虽然比我差了一点点。」
「呸!」宗布郭啐了一口陆展亭,恨恨地道:「你就光嘴巴会说,其实是一个绣花枕头,除了让人睡一点用处都没有!」
陆展亭一垂眼帘,随即淡淡地一笑,接着在库里逛来逛去,嘴里道:「你这药还编了顺序,确实花了不少心思,看把你憔悴的,最近火气挺大,心跳也不匀吧!」
「你怎么知道?」宗布郭一愣。
陆展亭笑道:「我见你嘴里长白疮,溃烂得厉害啊!」
两人正说着,突然前面传来几声爆炸声,把宗布郭吓了一跳。
陆展亭道:「你的炉火没设对,药炉炸了!哎呀声音这么大,不会是那只鼎……」
他的话音还末落,宗布郭已经慌慌张张跑出去了。
陆展亭立即沿着一排排药柜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个药匣,从怀里抽出一方白布,将那整匣药草都倒在白布里,然后将药匣放回原处,将白布四角扎好揣进怀里,撒腿就跑。
他刚跑出院子,就听宗布郭气急败坏地在身后追骂道:「陆展亭,你敢在我的炉里放炮竹,下次别让我逮到你!」
他跑出了内医院,一直跑到御花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听到一阵叮当声,刚回转头,只见一团白色的东西像箭一样地飞扑过来。陆展亭一把抱住它,笑道:「哦哟,是公主啊!」
那团白色的东西是一只长了很长毛的全白贵妃狗,脖子下挂了一个铜铃,头上的毛扎得高高的,两只乌黑溜圆的眼睛兴奋地看着陆展亭。
陆展亭笑着将它放在假石上,拂了拂衣袖道:「奴才给公主请安,您老最近安好啊?」那只小白犬对着他一阵兴奋地乱吠,陆展亭一边听一边道:「嗯嗯,喉部有疾,不过还好肺部没有杂音,您老以后要多吃素,少食荤啊。」
他身后的宫女听了扑哧一笑,道:「陆大人您又开玩笑了,小心李太妃听见了要不高兴。」她见陆展亭逗弄着小狗,又道:「自从大人您上次救了公主的命,它可念着你呢。」
陆展亭逗弄着狗,笑道:「我也念着它呢,不如今天让我带它,等一下我把它送回去!」
宫女犹豫了一下,陆展亭笑道:「等下我会亲自去跟李太妃说,再说慧敏皇太妃生辰的事我还要去找她商量呢。」宫女一听就爽快地答应了。
陆展亭抱着那条狗,走到了慈宁宫门前,隐于一角,在小白犬耳边道:「公主,今儿我们还玩捉迷藏,你看到门口那队侍卫了吗,你要快快跑过去,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就过来找你,好吗?」
他将小白犬放下,一指殿门,然后一击掌道:「跑!」
那小白犬就像离弦之箭似的,一溜烟地从侍卫们脚下窜到了慈宁宫之内,侍卫们一阵惊慌道:「搞什么名堂,什么东西?」
有一个侍卫道:「哎呀呀,是李太妃的那条叫公主的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陆展亭才慌里慌张地出现,道:「各位侍卫大哥,可有看到一条白狗?」
「跑到慈宁宫里去了!」
陆展亭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李太妃要训这条狗,听说是给叶太妃生辰助兴呢!」
侍卫们听了,犹豫了一下,一名侍卫队长才为难道:「没有上头手谕,慈宁宫闲人勿进!要不,我派个人进去,帮大人把狗抱出来!」
陆展亭无所谓地道:「那也好!」
两名侍卫进去了半天,跑了出来冲侍卫队长摇头道:「奇了,这条小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找遍了也没见着它的影子!」
陆展亭咳嗽了一下,道:「还是我进去看看吧,我对这条狗还熟悉些。」他见侍卫们还在迟疑,就道:「我绝不会为难各位,等下王爷那边我亲自去说!」
侍卫们自然知道陆展亭虽然是宫里的一个大闲人,但福禄王却极其看重他,见他这么说,连忙笑道:「那就有劳陆大人了。」
陆展亭在大殿里转了几个圈,就往内堂走去,却被一个老嬷嬷挡住,道:「后面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没宣不得入内!」
陆展亭笑道:「那麻烦你去跟皇后通报一声,就说陆展亭来见,李太妃的小狗跑了进来,麻烦她让我进去找一下。」
那个老嬷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进去通报了。过不多会儿才出来,道:「皇后娘娘让你进去!」
陆展亭在她的目光下,佯装四处观望,他一踏进庄之蝶的房间,就给她行了个礼,他一瞥眼见床上的被子微动了一下,心里不由得暗暗好笑。三年前,他、庄之蝶与公主玩躲猫猫,公主就是每一次都躲在庄之蝶的床上。
陆展亭故意引开老嬷嬷的视线,佯装去看书桌下,突然听庄之蝶叫道:「在那儿,是不是!」
陆展亭与老嬷嬷一回头,只见公主在拱门的卷帘下抖着毛,陆展亭笑着一把抱起它,道:「可逮着你了。」他笑呵呵地对庄之蝶道过谢,在面无表情的老嬷嬷目视下出了门。
他抱着公主走到了一个僻静之处,拨开长长的狗毛,见它的黄金钢圈上系着一张纸条。
展亭哥哥:
九井胡同张记当铺是庄氏设在京城秘密驿站,烦请你去联络一下,以便共同商议策应之计,救命之恩莫齿难忘!
小蝶敬上
上面盖有庄之蝶的蝴蝶印记
陆展亭出了皇城,一路上闲逛,进了九井胡同,环视一下四周,闪进张记当铺。
九井胡同地势偏僻,张记又缩在一个角落里,所以里头客人全无,朝奉正在打瞌睡。陆展亭一拍桌子,那朝奉吓了一跳,睁开睡眼,不耐烦地道:「当什么?」
陆展亭轻轻吐出三个字:庄之蝶。
朝奉立刻醒了,怒睁双眼道:「你好大的胆子……」
里面的帘子一掀,一个模样精瘦的老者走了出来,殷勤地道:「这位陆公子里面请!」
老者是张记的老板,其实是西北庄氏的家奴。庄氏虽然代代经商无男丁人全,但是却与皇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女子更是几代为后。因此在西北不但经济实力不容小觑,就连家中蓄养的家奴也可与军队媲美。
陆展亭把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一下,最后决定从太平山走,因为这是唯一一条可以最快从金陵到达黄河渡口的路。只要渡了河,以庄氏在西北的势力,还是可以保得下庄之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