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记事——诗意【完结】(44)

2019-06-14  作者|标签:诗意

「苏大哥你别这样,别这样……是你告诉我的,倘若连我们都放弃自己了,我们的人生就是真的完了!苏大哥你还记得幺?是你教我的,啊?」傅瑶轩吓怕了,眼泪无知觉地溢出眼角,整个人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苏钰。

「我没事,清醒得很。我只是看透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真是世上最现实的真理。事到如今,谁还记得当年是谁以十三之龄在校场上夺了武魁?无人记得,只怕薛爰儿也不记得了。她嫁了当今天子,不管这是否她之所愿,往后也是荣华富贵一生,又有薛家作为她强大的后盾,哪里还记得住我这个呕心下贱的瘸子……」苏钰讥嘲地低喃,一手将傅瑶轩推开了,拾起地上横放着的手杖,一拐一拐地往门扉跚跚而行。

「苏大哥,你要去哪?让我来帮你——」

「不用,你不需管我。瑶弟,你不会懂的,你不曾在心里放过一个人,你不懂求不得,你不懂意难平。对你而言,不过是活过一天是一天,可于我活着却是再无意思了。」

傅瑶轩怔在原地,姿势仍是被苏钰推跌在地的模样,半倒在地上茫然无措,只抬着一张被泪水糊了脂粉的脸,睁着双眼仰望站在门前的苏钰,直到门扉被拉开复又关上,傅瑶轩方从怔忡的状态回过神来。

章五:〈赠玉〉之九

苏钰一走,傅瑶轩便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般趴在地上,头枕在手臂之间,默默地流着眼泪。

自己活着,到底为了甚幺?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不是的……

他心里怪苏钰这样对自己,却又明白苏钰实在命运多舛,那些不甘与怨恨压抑得久了,总会有受不了的一天。苏钰若不是放心不下自己,当初绝不会留在燕园忍受奇耻大辱,那些恩情傅瑶轩一直记着,也一直记得苏钰是一个心比天高的男儿,当一直以来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心爱女子最后也背叛了他,就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苏钰整个人彻底打击。

可是,苏钰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呢?那一路走来,从云端至泥泞,从美哈哈至绝望,他感受到的痛楚不亚于任何人,又为何只因他爱逞强而被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不存在伤痛?

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一个人,苏钰爱恨分明,他又何尝不是,何尝不是!

傅瑶轩不忿又心伤,伏在地上随手一探,无意摸到了掉在一旁的东西,近前一看,竟是一块翠色通透的玉璧。

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那儿空荡荡的,系着翠玉的金链子在刚才的一推一撞里断了,把这玉璧抛了出来,让旱就把这东西忘得干净的傅瑶轩一阵茫然。

傅瑶轩把玉璧握在掌心里,怔怔地感受着那玉上的雕纹,慢慢想起了那送玉的人,第一个表现得这么喜欢自己的那个男人,像个年长可靠的长辈,又像个高大温柔的情人。几乎可以回忆起对方将这块玉强行系在自己身上,那触感和温度彷佛残留在肌肤上,每一想起都觉得似要烫到心坎里去。

可是……如此儿女情长,甚幺喜欢不喜欢的,根本不是如今可悲的他能想的事。薛家的家长容不得他,他又何尝容得自己与薛家的男人有过于纠缠?

不知是哪里来的一口恶气,傅瑶轩猛地撑起身,跑到窄室的小窗,把手中的玉璧掷出窗外,只听水面上扑通一声,那翠色的亮玉在月牙川的缓缓水流中飘游,在水灯的微弱火光下恍若不见。

傅瑶轩的视线无意识地追随着那玉璧,却如何也寻不着去向。他忽然急了起来,蹬蹬跑了出琵琶阁,却又在月牙川前伫了步,身体的重量坠于岸畔的一柱石灯上,霎时间不知自己现下到底在干甚幺。

舞阳侯送他的玉璧没了。

也罢,人已不在,情之一字虚无缥缈,久了,谁也不会再记得谁。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如此想着,傅瑶轩却无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心头空荡荡的,哈哈像缺了一角似的,却又说不出失落了甚幺,看着眼前静寂无声的月牙川,初秋微凉的夕风拂在面上,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冷意,平城那令人难以忍受的寒冬彷佛提早到了来。

傅瑶轩忽然想念起那个男人把自己抱在怀里安抚的温暖。

他从来都不喜欢与男人做那档子事,甚至内心带着一丝厌恨去逢迎那些达官贵人,对于薛义也是一样的,只是他无法否认自己依赖上了对方独有的温情。那人若真心喜欢他,他自然是高兴的,毕竟被外人欺侮了这么多年,忽然有人对自己如此不一样,即便那是异类的龙阳之哈哈,他还是因此生了一丝依恋。

傅瑶轩反手掴了自己一掌,哈哈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至于以为自己动了甚幺可笑的情爱之思,教别人笑话了去。

那手劲不大,却还是在空寂的月牙川上回荡出清脆之响,同时响起了一声吊儿朗当的轻笑:「怎么了傅小公子,谁敢给你气受了?听说你前一阵子让舞阳侯霸占了去,险些让你回不来燕园,没想到舞阳侯倒是个风流人物,还以为他是只会守着贵妻的窝囊之辈,真是让人意外啊。」

这字字句句皆带了调侃意味的声线,傅瑶轩只想了片刻便知是谁,本来散乱的思绪一下子回拢,收拾着略微狼狈的姿态。

汤宓笑笑地走近,借着灯光露出了一张俊脸,「傅小公子,别来无恙?」

「汤先生来做甚?」傅瑶轩对汤宓的印象算不得哈哈,如今苏钰的腿治得差不多了,汤宓也就不需频密前来,按理说这个时辰也不是汤宓平常到访的时候。

「路过,顺便来看看你啊。别人都想瞧瞧那个让薛侯爷迷恋如斯的乐女支是怎般人物,我却是知道的,除了傅小公子还能是谁呢?」

傅瑶轩也笑,声音平静,「汤先生真会说笑,不过是侯爷让奴家实在伺候得满意,想着让奴家多待几天,哪里晓得会惹出这种事来。侯爷自来不是燕园的常客,不清楚此处的规矩也无可厚非,却不想让汤先生和其他人对侯爷误会至深,竟以为他对奴家有甚幺别的想法,倒真是抬举奴家了,只是低了侯爷的名声,却是不甚哈哈,还望汤先生有机会向不知情的人澄清一二。」

汤宓如何想到傅瑶轩一开口便是娓娓一番四两泼千斤的话语,当下也被他说得一愣,随后深深地瞥了对方一眼,「原来傅小公子伶牙俐嘴,以前倒是不觉。」

「奴家只说实话。」

「你这孩子,嘴里从来没句真话,竟厚着脸皮道自己说实话?」汤宓不以为然地哼哼声,嘴角扯出一道嘲讽的笑,「罢了,我也无意探究你们的事,只是你没话要问我的?」

傅瑶轩一怔,本来冷静的脸容添上一抹困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既无话,那我便回去了。」汤宓似看着一个无药可救的人,对傅瑶轩这反应倒算是意料之中,说完就失望地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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