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杂记 作者:如鱼饮水【完结】(30)

2019-01-26  作者|标签:如鱼饮水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虐恋情深 年下

“你拿不住,我喂你吧。”傅清寒叹道。

“有什么拿不住呢,你在意这些刀疤么,这不过是我为了救福禄王,和你没关系。”沈晏周拿过粥碗,一饮而尽。

“你那时已经和他谋事了?可我从未听他说过。”傅清寒道。

“审讯已经开始了么?”沈晏周问。

“不……我只是……”

“把药给我……”

“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帮福禄王谋逆……”傅清寒话未说完,沈晏周便推开被子,扶着床阁站起,踉跄了几步走过去端起药碗再次一饮而尽。

他咳嗽起来,一对纤细的蝴蝶骨透过薄衫抖动着。

“药喝过了,你走吧……咳……”沈晏周一边咳一边说。

“今晚我不走,你烧得厉害……”

“我真气未散,绝不会死,撑到京城不成问题,”沈晏周疲倦道,“傅大人尽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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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寒到底在沈晏周的房间里待了一晚。沈晏周一夜未眠,除了断续地克制不了的咳嗽,他连一声昏睡中的呻吟都没有。

次日黎明,傅清寒在软塌上醒来,却发现床已经空了。

他一惊,慌忙推开门,只见两个守卫歪着脖子瘫倒在地。他忙用手指去探鼻息,所幸二人无x-ing命之忧。

傅清寒没料到沈晏周病成这样还能逃跑,他正要喊人去找,忽然瞥见驿馆的高阁之上立着一道人影。

傅清寒轻功踏檐瓦飞上,站在四面无遮的高阁中。东方旭日初升,漫天绛红色的霞光映照在深蓝色的苍穹和茫茫雪野,显得四面八方澄明亮堂。一种静止而稳固的景致如同画作,时间在此停止了流淌。

沈晏周披着白色的长裘,伫立在这片广阔的画境之中。此时朝阳初升,云层尚未被驱散,风中高阁大雪纷纷。

“以为我逃走了么?”沈晏周没有回头,温言道。

傅清寒不敢走近。不知为什么,他此时隐隐害怕,沈晏周会从高阁上跳下去。

“北方的雪下得真潇洒。不像金匮,即使下雪,也总是绵绵细雪。”沈晏周感慨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逃走呢,傅清寒心里盘桓着这句话,却不敢问出口。他隐约觉得,他不想听到沈晏周的答案。

“三弟,那天我听到他们喊你暗行御史,我心里面觉得很高兴。因为即使我这样的人都完全没有察觉你的身份,说明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沈晏周的长发在风中飘扬,他的声音透着股沉静和喜悦。

“……你不是讨厌我吗?”傅清寒的心脏如同被人揪起,眼眶酸涩。

沈晏周回过头,在纷纷雪花中温柔一笑。

“嗯……就是讨厌你哦。”他笑道,只留给傅清寒一个单薄孤绝的背影。

即使你讨厌我,我也……傅清寒觉得有什么在胸中呼之欲出,他很想大声地告诉面前的这个人。

高阁之下传来剧烈的震动,刀剑声和惨叫声骤然响起。傅清寒朝下一看,院中他们的人正被一队人马杀得措手不及。

他正要下去,却顿住了步子。高阁缓缓走上来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雪色轻容纱,玉簪束发,即使拎着长剑,气质也颇为温和儒雅。

“暗行御史大人,你害本王不浅啊。”福禄王手握寒光利剑,冷冷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葫芦王:傅清寒,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此处当有表情包)

第二十八章

前线回报福禄王率领的主力军队被击溃,他本人下落不明。朝廷已发出悬赏,却一直未能得获他的踪迹。傅清寒没料到今日竟在这里遇到他。

福禄王拄剑而立,身后万里河山已成莽莽雪原。十天九地,孤馆高阁仿佛已成了天地间最高耸孤绝的一隅,除了飒飒风雪,听不到一丝尘世繁音。

“本王竟被你的花言巧语骗了,本以为你是重情义之人,”福禄王的怒火积压已久,此刻眼中只剩灰烬一般的仇恨,“却原来你与你父亲傅萧远如出一辙,同样的薄情寡义。”

“我说的没错吧,倦雪刀主?”福禄王的余光瞥向病容难掩的沈晏周。

沈晏周静静垂下眼,雪花勾在了他的睫毛上,又被风吹去。

“我不懂王爷在说什么,”傅清寒眉间的川字更深了几分,“先父已去,王爷要算账便找我来,莫要诋毁先人了。”

福禄王冷哂一声,“诋毁先人?当年妙火教意欲谋反,傅萧远替皇兄潜作细作。得知那妙火教教主陆倦雪有龙阳之癖,他便虚情假意地接近,口口声声许诺他相伴余生。待探清了妙火教在荒漠中的秘殿所在,引了王师围剿,最后害得陆倦雪一代枭雄心如齑粉,投锻炉自焚而亡。”

“我记得那年沈公子不过十六岁,只身去了荒漠妙火教,只在锻炉里找出来一柄刀,手刃王师退后跟着来洗劫围剿的江湖名流一百零八人——”福禄王睥向沈晏周,“从此这把红刃匕首江湖人称倦雪刀,沈公子也成了令整个武林闻风丧胆的倦雪刀主。”

“整个朝野都说傅萧远跟着妙火教主谋逆,难道你沈晏周不知道他才是害死你师父陆倦雪的罪魁祸首!你恩师死无全尸,你受骗被俘,你难道不想复仇!”福禄王的宝剑在石台上一震,发出金石相击的尖锐鸣响。

这样的剑气激荡了沈晏周的胸口,他低头呕出了一口鲜血,手指紧紧扒着石柱,支撑不住地缓缓踞跪下来。

“我父亲……他……是为了国家大义……”傅清寒锵然ch-ou出佩刀,“……王爷休要颠倒黑白,挑拨离间!”

福禄王大笑,素来宁静的双眼骤然狰狞起来,“你坏我大事,我要你偿命!”

他的剑势乍起,傅清寒只觉眼前千剑万剑眼花缭乱,如狂风中刺目的白雪,周身都被剑光笼罩,繁密得无法躲闪。到底是曾经站在先皇身边的人,蛟龙之威排山倒海。

傅清寒勉强与他对战三十回合,好歹摸清了他的剑路,有了应对之法。只是他失了斩黄泉,普通佩刀终难以抵抗龙泉宝剑之威。

沈晏周失血过多,浑身又高热不退,双膝发软,踞跪都已是勉强。他双耳嗡鸣,眼中的景物花花绿绿地扭曲旋转,只见面前铿然落下一截断刀,c-h-a入地面。冰凉的雪溅在他的脸上。

沈晏周惊醒一般心悸,用尽了全力飞身而起,猛然扑在了傅清寒身前。

胸口感到一冷,龙泉宝剑从背心刺入,当胸贯穿而出,随即而来的才是撕裂的剧痛。

纷扬大雪中,他如玉雕般僵立着,猩红的颜色在雪白轻裘上逐渐漫开,一滴一滴摔落在雪地上,凝成深深浅浅的红。

他面对着傅清寒,微仰起下颌,双眼无神地望着遥远的山河。

傅清寒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粉碎,却没料到原来它还在跳动,还能感受到锥心的剧痛。过度的痛苦让他以为眼前这场景已经是永恒,可其实不过是短短一瞬。

短短一瞬间,沈晏周右侧的长袂闪电般向后打出,反手将倦雪刀狠狠刺入身后福禄王的侧颈。倦雪刀出手,向来直取要害。

福禄王发出一声惨叫,捂住脖子,一点一点地后退。

沈晏周身子一软,耸然下坠。傅清寒一把抱住他的腰,他的下巴便软软地搭在傅清寒的肩头。

他的嘴里涌出大口的滚烫鲜血,细密的喘息吹拂在傅清寒的耳廓。

“三弟……”他餍足地呼唤着。

傅清寒喉中哽咽,根本说不出话来。

喊完这无始无终的一声,他的身体便如玉山颓倒,难以挽住。傅清寒抱着他跌坐在雪地中,惶然地拼命按住他的伤口。

汩汩的鲜血如溪水般在雪地中蜿蜒,傅清寒仿佛回到了梅花飘香的小院,沈晏周那时握着手腕的伤口,淡淡地说,三弟,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可是现在,你已经开始想要我的血了。

他忽然想起了这句话,感到整颗心被千刀万剐,痛得喘不过气来。

那时他便自以为是地划开自己的手腕,口口声声说要补偿他。可是他至今记得,沈晏周立刻收起了责怪,只顾埋头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包扎一边叹气。

沈晏周那时说:“你欠我的,都不用还。”

可是他已经欠他的太多了。

小福追着踪迹赶到驿馆时,逆军和暗行御史的人马杀得两败俱伤,犹在混战。她穿过混乱的厮斗,老练地搜索到了高阁上的几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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