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
和他很像……
只是已经很老了……很消瘦,并且……很沧桑……
那双眼是深沉的,眼底却潜藏着不甘……
-申时四刻-
“丞相……”
“天暗下来了。正午未过去多久,便要日落了。无奈啊。”五丈原上,诸葛丞相摇头叹息。在昏暗的光线中,他将密信交与可靠之人,令之尽快送到成都陛下手中。
“……臣若不幸,后事宜以付琬……”
一阵揪心的咳嗽,鲜红的颜色浸染了缣帛。
-寅时初刻-
因喝了酒,清晨便起得晚了些。诸葛亮试图想起昨夜所做的有些悲伤的梦,最终却是一无所获。侧过身,见孝直睡下的位置,被褥折得整齐,叫来仆人询问,方才知道那人早早便起床离开了。
“他可说过,自己要去往何处?”
“他没有说,他和小先生这般亲密,我本以为他已告知小先生了。”
但是没有。
诸葛亮未再询问那仆人什么,只一边用早膳,一边思索昨日的一切。那诡秘的异境、庞兄、孝直二人的反应……若将它们联系起来……
隆中不大,若孝直兄未离开此地,还是有望找到的。饭后,他便骑了马出门,两个时辰后,果不其然,在一条小溪边见到了法正的身影。那里有两个帐篷,法正站在其中之一的前方。
“这一路我并未询问他人,单凭感觉而行,便直接寻到了你,这是否就是人们所说的心神相通?”
法正伸手接住跳下马的少年,“嗯,没错。”
此时,另一个帐篷被从内部拉开,庞统走了出来。“阿亮,孝直。”他捧着一大叠木板,那木板上所刻的,均是类似星位图之物,想来与昨日异境所见有关。他将那些木板递给法正,又问诸葛亮道:“阿亮,最近可见过医者颜荻?”
“医者颜荻……”诸葛亮摇头,“此前从父重病,家中确是来过一位颜姓医者。”
“那是她的父亲。”庞统道。
“但,这位医者并无子女。”少年回忆道,“从父与他谈论过他的家庭。他说他早年丧妻,而未有后代,至今是独自一人。”
“我明白了。”庞统点头,未再继续这话题,“二位,我要回襄阳家中处理一些事务,可能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嗯,你放心回去。”法正道。
“医者颜荻。”注视庞统骑马远行的背影,诸葛亮轻声重复道。
“那是他的妻子,他此生挚爱之人。”法正说。
“但是她……”
“曾经他们是夫妇,而今,她从未出生过。故而可以想象士元的心情。”法正低声道。
“原本庞兄的妻子,‘并未出生过’,加之昨日那异象,这是否是——”少年望向账内大量刻着图形的竹板和木片,问道,“时空失序所致?”
“嗯。”半晌,法正点了点头。
“你们做了这样多的工作,想必希望仍是存在的。”少年坐到那些图画之中,“让亮也来帮忙吧。”
图形和他们所进行的计算,均与那异空间内的景象有所关联,即,星体之形、实及力的相关。两人很快埋首其中,配合着工作。
法正始终未详细说明前因后果,诸葛亮也并不急着问。至傍晚,少年轻吻了青年的脸颊,对他道别离开,至家中稍作安排,又骑马返回帐中。此时已入夜,而青年躺在那堆图画中,沉沉睡去。
-午时二刻-
“报——”
……
“荆州无恙,关将军一切安好。”
“好。孝直,这次你又立下大功,避免了灾劫啊。”
“正职责所在,自当尽力而为。”
……
“能够免于劫难,实是幸事,但,观孝直神情,而今似又在担心什么?”
抬起额,看书案那边的同僚——他的爱人。
“无事。”他回答,“只是感叹世事无常——”
“嗯。的确如此。军政诸事,需越加谨慎才是。”
重生后,提前捉住了遇刺杀自己的同乡家仆、如此便可避免重伤而亡的命运,此外,他成功预测荆州可能出现的状况,保全了重要的领地。
这一次,他会活着随军北上,协助众人统一中原,伴所爱一生一世……
但为何……
会有不安的感觉?
起身,欲去外部透透气,眼前却是一黑——
“不!不好了!法令公……法令公他——”
“啊?!怎会如此!未受伤、未中毒、未生病,怎会这样便——”对于护卫带来的消息,汉中王无比惊愕。
未曾想,死亡,比上次更提前了一个月。
-寅时初刻-
“法兄做了噩梦。”
午夜,法正醒来时,少年就坐在他身旁,拨动营前篝火。
“啊,只是梦到了曾经的一些经历。”法正起身,他的头发有些蓬乱,或是因睡眼惺忪,年纪显得越发的大了,“现在不要紧了。”
“嗯,无事,我会在你身边。”诸葛亮说着,与他挨得更近了些,“就像儿时亮做了让人不安的梦,阿兄也会彻夜陪伴亮一样。”
“是啊。”相视一笑,将少年揽入怀中,“天色已晚,你也来睡吧。”
“嗯。”亮钻入他身上裹的毯子里,轻轻吻了他的鼻尖儿后,合上双眼。
-巳时七刻-
“长安……”
“这便是长安了。”
“有生之年,竟能入驻中原啊。”
此前虽除去了潜在的威胁,却比初世的亡故更提早了一个月。而尽管未失荆襄,更具优势,在众将军和孔明亡故后,季汉仍走向了衰败……
那么这一次……须得在活着的时候,取得更多成果才是……
然而……
-寅时初刻-
清晨,少年在清亮的声音中醒来,睁眼所见,是溪中溅起的水花。
法正赤着身子,浸泡在溪水中,柔和的阳光洒在他微黑的肩头,使得那皮肤看上去有点……可口?——少年为这想法而不由自主的轻咳了两声。
“醒了吗?”
“嗯。”诸葛亮也跑到溪边梳洗,当他擦干脸,看见法正已游到身边。
“来,下来。”
“嗯。”略微迟疑,而后脱下鞋子和下衣,拎起衣摆,缓缓踏入水中,“此处……”
“放心,我观察了几日,这僻静所在,想来也只有你这般思维怪异的人才能找到,并不会有外人来。不过,你若是冷——”
“不冷。”半个身子浸入水中后,少年索- xing -将衣物全都除去了。
水并不深,二人又都很高大,故而最深的位置,也没能没过他们的肩膀。但在此中游游泳,倒是颇有乐趣。愉快的互相追着玩了一会儿后,他们在岸边停下,伸出手臂揽住彼此。亮探过头去,唇轻触法正嘴角,而后者以略微深入的吻作为回应。
确实是一点不冷的。水面下,肢体相触,倒是暖意包绕。
当诸葛亮感到腿间有什么滑滑的东西擦过,法正已潜入水中,半晌,他露出头来,将一条肥美的鱼儿抛到岸上。
“厉害!”少年抚掌笑道。
“还有!”未过多久,他又捉住一条,“好了,如此一来,早餐便也有了着落。”
不久之后,烤鱼香味四溢。
-巳时四刻-
“许都!”
“终是得了许都啊!”
……
不行。
仍然是不行。
每一次返回,都会让季汉那国度,向更好的方面发展。但无论怎样,皆摆脱不了它在其后短短几十年间衰败并灭亡的命运。
或朝政腐败被敌国所攻破,或……即便一统中原,也终是四分五裂。
那,是命数么?
既然如此,为何又一次次的让他们返回……
-寅时初刻-
“根据计算出的规则,这些星体运行过程中,有三个关键点,全无着落。”噼啪篝火声中,披着毯子的诸葛亮,手捧自己方才的运算,说道。
“啊,如今已出现两个。”法正喝着杯中的液体,低声说,“其一便是我。我身上有某种异力,令我每回到这世间,便会加速衰老、提前死亡;其二,是士元,在这世间之时,他身边会出现异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