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一个皮痒,一个欠揍。
“你到底什么事情!”张六福也暴躁起来,都两点了,还在这里扯,“你不上班,我要上班。”
“……”连农一愣,也对,都忘记了,慢慢想了想,火气突然更加旺盛,“你妈的,怎么又把那孩子弄到我那里去了?!我欠他的啊!!!”
“那你要他去哪儿?”
“会他父母那里!”
“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
“你们警察是吃干饭的啊?屁点大的事情都办不好。”
“我会抓流氓。”张六福咬牙切齿地说。
“干!”连农顿时火了,瞪着他,恨不得切碎了小警察去喂狗。
“怎么着?又想打?”张六福凑过来。
“打就打,谁怕谁?”
目光。
凌厉。
怒火。
燃烧。
“算了……”连农首先在眼光的交锋中撤退,粗鲁的用袖子擦鼻血,“老子今天失血过多,不跟你一半见识。”
“我看你是打不过,害怕。我也饶你一次。”张六福记起早上还要上班,需要养精蓄锐。
“靠!越流越多啊?你他妈那什么鬼手爪子。”擦了又擦擦了又擦,越擦越狼狈,擦得满脸是血。
“拿。”
一块手帕递过来。
连农愣了一下,看到张六福鄙视的目光,顿时又火了,伸手扯过手帕,还骂骂咧咧:“你那什么眼神,不就是块手帕,看你能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
“哼……”摊开白净的手帕,连农捂住鼻子就是一阵猛擦。叫张六福看的心疼得,三块钱一块的手帕啊,就让社会的垃圾给浪费了。
“那孩子,实在是难搞。”他压住火气,慢慢开口,怎么都是人民警察吧,“找不到父母不说,连孩子姓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接到求助信息,或者寻找孩子的消息。那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自己是安安,整天吵着闹着要见你。”
“还说老子是他妈!”连农想起来心有余悸。
“以及我是他爸……”张六福记得有多次调查过程中他恨不得掐死那孩子,搞得谈恋爱的对象和他发脾气,以为他带个拖油瓶。
“那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
“啊?”
“既然你是他妈,就在我们警察没找到他亲生父母之前,你养他呗!难道你想我们送他去孤儿院啊?”
“什么!!!”连农怪叫,“打死我都不行!”
“不行也得行,组织上决定的。”
“那不是我组织!你放心让他一小孩和一流氓在一起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还会掉书袋了。素质还可以。”张六福点头。
你妈啊。“我平时作风糜烂,品行不好。”
“懂得反悔,说明党的教育有成效。”
放屁。“我公司里小姐成天跳脱衣舞,和人出场子。”
“卖 y- ín 嫖娼是吧,我记得了,下次去查。”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是他爸,凭什么叫我养他!”只好忍辱负重,先拉个垫背的再说。
“结婚证书呢?拿出来我瞧瞧。”张六福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一代知识分子,完全临危不乱随机应变。
连农觉得自己快吐血了。
想到以后那孩子成天追着自己叫妈的情景,就觉得人生无望。
“难道是你觉得自己不行,没用,不敢养?”张六福讽刺的声音传入他的大脑,不消一秒,连农自动开始反抗。
“去你妈的。老子什么事情不敢做?不就是养一个小孩?不要说一个,十个又怎么样。老子今天就养给……你……看……”当他完全理解自己嘴里吐出了什么象牙的时候,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不错!”
张六福满意的拍拍连农,推着僵硬的连农出门,“小伙子很有志气,那我就看着你。”
关上门,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闭起眼睛。
十分钟后,就听见外面传来一连串鬼哭狼嚎,成了张六福最好的催眠曲。
何妈妈一头坐起来,扭住老伴的耳朵就开骂:“外面嚎了半夜的那个,不是老鼠!是你儿子啊!”
扭的连爸爸梦见有鬼掐自己的脖子。
3
张六福第一次来到M市的新溪屯区,是在今年的九月。
很不幸地,当时天空没有飘着细雨,也没有什么足以引起伤感的景色出现,就算是看到发黄的梧桐树叶,张六福也只是被掉下来的毛茸茸的叶子上的毛惹得打了两个喷嚏。
没办法,他对梧桐叶子过敏。
从省会调动到一个小小的县级市,是人都知道肯定是变相降级--废话,降级就降级,有什么变相不变相的。
身上的确没有几个钱,小警察而已,能有几个钱,虽然据说在沿海的一些都市警察富可敌国,不过他是一点边都没有沾染到。他记得来的那个下午,满天都是云,但是天空不y-in暗,放学了的小学生在街头吃着不卫生的廉价食品,就好象他当年一样。他提了一个包,里面一大包穿了又穿懒得洗得衣服,脸色很y-in沉,也很忧郁。
有许多小小的少女怀春侧脸看他,他都没有注意。口袋里还有一双刚刚换下来的臭袜子……如果、如果他再找不到住的地方,身上的衣服又不用洗了。
也许开始的时候,新溪屯区的众多女士们或许还在按照言情小说的套路猜测该整天忧郁的无力自拔无法挽回的大哥是不是在他其实柔软的内心深深埋藏了什么创痛和伤痕……不过显然要让她们失望了。
张六福完全是一张天生死人脸。
就算是听到自己买福利彩票中了一口钢筋锅,他也没见得高兴几分。
他能够很好彩的被抽中十万分之一的机会,给弄到这个比鸟不生蛋的地方好的地方来,完全是因为……因为……
因为……咳……
我也不知道。
我一开始就说我还没摸清楚他的底细了。
咳。
他拿着从不知道那根电线杆子上撕下来的地址,找到了地方。
在小小的七转八拐的里弄里,一个够老旧够朴素够y-in森的四合院。
“嘭嘭嘭!”敲门,门立即发出嘎吱嘎吱的痛苦的叫喊。他心里也一层层地寡凉寡凉的。说这里半夜闹鬼,也不会有人不相信。
“谁啊?”有人的声音,却颓废的让他痛苦,分明是晚上玩得太厉害,早晨又起的太早,严重缺乏的人。
门开了,一个人头半空中露了出来,吓得他推后两步。
仔细看了一下,松口气。
那人站在门口,单露出个脑袋,脸上的颜色估计的确是因为缺乏睡眠,青紫烂白,两个眼睛肿得和牛眼睛一样,鼻孔里塞了两条黄瓜丝--这个,是止鼻血的偏方,后来张六福才知道。
“做咋……”那人含糊的说话,眼睛都睁不开。
张六福犹豫了一会儿,拿起手里的广告,“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