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朝白听见肢体坠在地下的声音，然后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断开那刺鼻的血腥伸到了他的眼前，手上，一个空洞的窟窿触目惊心。
“好久不见，燕朝白。”
第39章 番外一
番外一
那一天，苍云第一次发觉他向来不屑的文墨却有堪比刀剑的力量，纯阳说的话，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当隐在暗处的人骤然跳出来对自己倾泻技能的时候，苍云甚至都没有挡上一挡。
他的脑子一向转的不快，当千疮百孔的身体愈来愈沉重，最终不听使唤地倒在冰冷的雪地里，一颗心才彻底凉透。
他睁着眼睛，视野里只有没有尽头的雪，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充斥了整片天空。
苍云从来没有觉得雁门关的天气这么冷过。
等熟悉的冰蓝色剑气侵入自己的视线，他一袭如雪道袍，依旧眉如墨画，丰神俊朗，惟一双浅色的眸子更显淡薄。纯阳渺远的神色间俱是从未见过的清冷，身后五柄长剑迎着风雪次第展开，剑锋一点寒芒正对自己微缩的瞳孔。
苍云忽然就想笑。他从来没有哭过，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流泪或许才是合适的决定。
笑是伪装，哭却是发泄。
那笑仍然好看，除了浮于表面的好看，什么也没有剩下。这是一个空如荒野的笑容，一眼望去仿佛能看到确实存在的尽头。
纯阳静静望他半晌，终是轻叹一声，拂袖而去。
一叹永别。
苍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昔日独挡千军的张狂，心比天高的桀骜，手握血雨腥风脚踏快意恩仇的放肆，都在这一刻分崩离析，碎成了这漫天的雪花。
泯灭之时，轰然有声。
最终，那双小兽一般的眼睛慢慢沉寂，归为虚无。
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滴落，落在洁白的雪地上，一瞬间，万里荒芜。
第40章 番外二
番外二
他脸上全是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赤盏握纱布的手微微颤抖着，手指艰难地弯曲，小心翼翼地擦去那些凝固在苍白皮肤上的血迹。
为什么自己的无能，总是要别人来偿还。未及而立之年的苍云，已经能够横刀挡在所有人面前，举盾独挡一方疯狂。
“那是必然的。”战后的天策府死一般的寂静，这样的寂静不是万籁俱寂，而是，不闻人声。
苍云一身白衣，凭窗而立。
这还是赤盏第一次见苍云穿白衣，沉重的铠甲把他包裹的太紧，隐没了少年瘦削的身形和还不甚宽厚的肩膀。
“因为，如果我不能够的话，他会死。”
“我作为苍云，必须要冲在最前面。”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要成为他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
“这就是，玄甲苍云。”
血战天策一役，苍云重伤，昏迷一天一夜。
赤盏守在他的床铺边，一点点给他擦拭脸上干涸的血污。
这无疑是一张英气的表皮，只是缺了点什么。
三天后，苍云离开。
“我还是不明白你所说的。”巍峨城门下，一匹健马长嘶，一抹霞光如血。
“你不用明白。”苍云道，“你已经很好。”
“好到可以让你留下来？”
苍云不语。
“在你心里，能和你并肩的，是不是只有他？”
“你不比他差。”苍云道。
“少行。”赤盏忽然叫道。矮他一头的孩子气势并不输他，干净的眼里倒映一片澄澄夕阳，烧的凄艳，“你保护的，不是他。”
“你保护的，不过是一段回忆，一段太过美好的回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能和回忆比。”
“所以，我永远也比不上他。”
苍云握紧了手里的缰绳。
他想起来自己的记x_ing很不好，他所记得的，不过是如今某一块落到手中的碎片影s_h_è 回过去的一幅图画、一段交流，亦或是一截影像，记忆的飞絮在某个角落交织重组，拼接出一个完美的殿堂。
“没有错。”苍云道。
赤盏咧开嘴笑了：“终有一天，我也只能出现在你的回忆里，那时候，你会不会后悔？”
“还是说，你的回忆里只能有一个人？”
苍云垂眸瞥了一眼胸膛的伤口，透过单薄的白衣，可以隐约看到那可怖的轮廓，就好像一只匍匐的梦魇。
“我不能再负我自己。”他道。
马鞭扬起，马儿落蹄。
谁都知道，男子汉是不能哭的，在很小的时候，苍云和赤盏就都被如此教导过。
为其他人落泪，更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生死，离别，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天地法则。
泪水滴在这片永不停歇的土地上，转眼就会被千万人践踏，被温热的鲜血层层覆盖。
赤盏没有让那种无用的液体溢出眼眶。
“那些让你为之落泪而不回头的人，不要也罢！” ——燕忘情
第41章 番外三
番外三
“娘亲，有蛇！”
中年妇人赶紧捂住孩童的眼睛，嘴里念叨：“别看别看…小心蛇把你衔了去。”
孩子“哇”一声就哭了。
曲大饼：“……”
真是愚蠢的中原人…她腹诽着，毫不顾忌因为身后两条蛇的缘故，街上空出了一大块留白。
他大概也是不曾料到，原本喧嚷的街道会这么快地空散，他意外地抬眸，正迎上曲大饼似有所感的目光。
曲大饼站住，就这么停在了中央。
天色已晚，他金色的眸好像夜晚里神秘的猫，缓缓流动着诡异的火焰。
他□□在外的平坦小腹上有一道深深的刀伤，血还在慢慢渗出来，把红色的裹腰染的愈发暗沉。
他看着曲大饼跑近，眼睛一眨不眨，高贵的颜色即使沉入了最底层的世俗，亦丝毫不减其风耀。
灵蛇盘在他脚踝边，伸出s-hi滑的信子舔了舔他，他也没有躲闪。
“你怎么伤的这么重呀？”曲大饼翩然一舞，短笛扬声唤出碧蝶，蝶群覆在狰狞伤口上，蝶意亦能传到主人心中。
他动了动唇，但并未发出声音。
“可能有点疼哦。”曲大饼伸手轻轻拂过伤口，在碧蝶的涤净后，血已不再流出，割裂的皮肤参差搭在空气中，不复原本健康的小麦色。
女孩手间落下淡紫的粉尘，颗粒闪着奇异的光辉落在伤痕上。
确实有点疼，但总比被自己的亲兄弟背叛要好受的多，他想。
曲大饼抬头，对方还是直直地望着她。不经意间两人离得如此之近，那一团金色侵占了自己全部的视野，带着温热的鼻息，沉沉地安定。
他似乎很放心自己。
曲大饼被他盯得胸口一阵乱跳，忙撇开脸道：“这里离万花最近，你伤势太重，我带你去那里就医。”
自己竟然被一路追到了万花，这么久远的路程，也不知道是什么一直支撑着自己没有彻底埋葬在大漠中。
报仇？是报仇罢。
他的神智又不清晰起来，经过一夜的戒备，得到喘息的身体已不再听大脑的指挥，自顾自地便要陷入沉睡。
曲大饼费劲地扛着他往马车上挪。
她很小心地不拉扯到他的伤口，将他平放在车内唯一的软榻上。
就到此为止吧，这个人，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吧？
他已经看错了一次，绝不会再看错第二次。
夜终于降临。
“圣火教弟子驱夜，多谢姑娘搭救。”他的中原话还说的不太好，但总算流利。
曲大饼扭头，看见那双赤金的眸里，满满的都是自己。
然后，安静地合上。
第42章 番外四
番外四
“从前，有一个男娃和一个女娃，有一天他们一见钟情，从此过上了快乐的生活。”
薄薄的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娟秀的字体吃墨极深，在空白处抖落着几滴异常显眼的墨点。
她本不会出现这种失误，也绝不容许这种失误。
只是，没有时间，和心情了罢。
落款，是一枚倾斜的红印。
燕北爻将宣纸对折，俯身，还是笑盈盈地道：“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嗯！”杨清酒点头。
两人走在厚厚的积雪上，健谈的燕北爻一路没有再开口。
“如若写一部关于我们的故事，你要如何落笔？”
“从前，有一个男娃和女娃，有一天他们一见钟情，从此过上了快乐的生活。”
“……仅此而已？”
少年挠挠头，疑惑道：“还有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