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的发展便有两条。其一,展昭战败而逃,众人追捕,白玉堂可携赵祯混入伤者中设法离去;其二,展昭破关,众人必定会追下山,那两人自然也就轻易脱身。可惜,他不会让任何一种可能有出头的机会:既然入了他的局,还想走吗?
以为他看不出展昭痛下杀手的时机?还是会漏看那看似攻向四面八方的剑招,实则只对某一处留情?
是的,一切本都在他掌握,他自信自己会猎到他所要的猎物。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为何狩猎之人反成了猎物?难道他还是小看了那天下闻名的“御猫”?
错了,大错特错!或许是他被那个“猫”字愚弄了!
看似是猫,实则是虎。一跃便翻转乾坤!
眸子突地一跳,瞳火燃得更旺,柴文益像是领悟到了一切关键所在,继而响起的哈哈大笑声恍惚直逼那利刀要将人开膛破肚。
“原来如此……好一招将计就计!好一招一计再计!”
眼神突地一厉,死死盯住正面对立的白衣展昭。
“展昭啊展昭,本王真是服了你了!”
韩孟是身子猛地一晃,看似要向前一步,因为只要这一步便能刺入眼前那白衣展昭背脊。然而,他最终没能动弹分毫。因为身后湛卢的剑尖早已顶上他的心口。与此同时,始终沉默不言的蓝衣展昭也终于开口了:“我没有猫儿的好脾气,你若敢再动上一动,爷爷就立刻送你个对穿。”
韩孟是脸色瞬间铁青一片,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迸出的钢丸。
“白!玉!堂!——”
正待反身搏命,那头柴文益冷冷的声音飘了过来:“韩孟是,还嫌脸丢得不够吗?!”
“果然还是小柴王爷知情识趣!”易容展昭的白玉堂哈哈大笑,身形一晃突然欺近,一掌将韩孟是击得倒飞三丈,一口血喷撒在地。
“孟是!”韩孟非低呼一声,身子却没有挪动。因为他看见指着柴文益喉间的剑逼得更紧了。
而这厢,始作俑者却是揉了揉掌心,一派刁钻加之悠闲:“这一掌是老子还你的。”
柴文益瞪着白玉堂的眼都快冒出火来了。不仅是因他打伤韩孟是,更多的是心头消不去抑不住的恨意。如果说他错估了展昭的才智,那他更错的便是错看了白玉堂的能力。
自出现起便不动神色,身法惟妙惟肖,武功一般模样,将展昭扮演了个十足十。本以为使得人海战起到了消耗作用,才一再阻止对方出不得缠阵,不想竟反被这锦毛鼠利用了。他哪里是要突围出阵,根本是在借机试探每个方位的人手能力。要知,人都是怕死的,即便成了“魑魅”也亦然,怕死的人自然越少动手越好,白玉堂应该就是看准这一点不动声色在战场留下一处无形的空隙让这类人不知不觉聚到一起。之后韩孟是到了,白玉堂才真正动了手,引起一场混战,为的就是让这处空隙的存在越发清晰地呈现在柴文益面前。
这两个男人……。一个已经令他捉襟见肘、频频失策。如今双璧合一。或许,他输得并不冤枉……。
看着扯下□□的白玉堂向此处走来,柴文益愈发感到抑郁满胸。虽然不冤枉,却是不甘心。他是要雄霸天下之人,如今却被这一猫一鼠玩弄股掌之上,叫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冷笑不自觉挂回嘴边,y-in冷的憎恶也一点一滴自柴文益眼中流出。“展昭,这是你第三次用剑指着小王。”
展昭淡淡一笑,道:“小王爷错了。之前的两次或许是,不过这一次却是挟持。”
“你以为你挟持的了吗?小王早说过了,小王有儿子,不怕死。”
“小王爷又错了。你虽不怕,但你下边的人却怕得很呢。”手腕微微一转,一丝鲜血顺着剑尖缓缓流下。引无数人抽气惊呼。展昭眼不旁观,却是嘴角一勾,貌若春风袭:“之前的两次,一次是彼此都有人质,一次是小王爷早有对策于胸,展某毫无胜算。这次却不太一样,所以不是说了,只有这次才是真正的挟持。”
柴文益闻言面色彻底僵硬。
挟持?不错,正是挟持!
看来是他错得离谱。与其独战群雄,擒贼先擒王岂不是更妙?
难怪,他的暗局,那展昭竟不理会,而是依样画葫芦也去跳上一跳,然后在不曾设防之处再下一局,还是极高明的一局。竟然反其道而行,一猫一鼠径自打得火热,只为引他思路偏颇,把怀疑移到那十几个白玉堂事先“备好”的怕死“魑魅”身上,令他自动上上门来给他们实施这挟持的大计。
好一个挟持!好一个展昭!好一个白玉堂!好一个……
哼,赵祯,是小王错了。能让如此国士为你所用,这一点小王不及你。
眸中划过一道精光,柴文益眉头微蹙,眼珠突然来往打转,似在搜寻什么。展昭神色一凌,冷声道:“小王爷在找什么?莫非……是当朝天子?”反手施了个剑花,逼近一步,再次架上柴文益的脖子。展昭笑得淡定从容,“如此凶险之地,展昭岂可能让陛下涉险?”
柴文益隐怒于胸。“那你最好祈祷,我派去搜山的人不会将赵祯搜出来。不然又变成各有人质,而不是挟持了。”
展昭正要开口,却见一旁那白玉堂晃过来,笑道:“这你放心。都说老鼠最会打洞最会藏东西了。另外一项绝技么,也一定包君满意!”
看着嬉笑还在脸上,却是毫无预防地一拳挥过来,将柴文益险些一个跟头打出去,幸亏展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柴文益才堪堪定在原地。
“白兄!”
“诶猫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回听我的,你只管架好你的剑。”
韩孟是见柴文益受辱,怒吼不止。“白玉堂,你居然敢打小王爷!”
白玉堂剑眉一挑,冷笑:“有种你就再吼吼看,看你白爷爷我会不会再多赏他两拳。”回视柴文益,白玉堂把双手的指关节按了个咯叭乱响。“刚才那一拳是替被你杀了的一众侍卫兄弟揍你的。十几条人命只要你挨一拳,便宜你了。”
“白玉堂你。”“你”字才出口,第二拳已经击上鼻梁,柴文益顿时眼冒金星鼻血狂流。
“这一拳是替乔掌门揍你的。人家一代宗师,德心仁厚,却死在你这种人手里,冤枉了。”
第三拳!
“这一拳是替皇帝揍你的。不过是个r-u臭未干的小鬼,出息了,居然学人倾天下、争霸权。不打你简直对不起你祖宗!”
第四拳!
“这一拳是老子自己的。看不起你白爷爷是吧。什么叫做我‘那种蠢到极点的调虎离山,根本连猪都不会理’,想死就直说,一拳拳这么揍你我还嫌费劲。”
白玉堂斜眺着眼看了眼展昭,抬起沾血的拳头哈上一口气,戏谑道:“至于这最后一拳么……。”
话还没说完,忽觉白影一闪,眼前一花,接着传来老大一声撞击声。仔细一看,竟是那满脸是血的柴文益以极其狼狈的模样摔到了地上。展昭的剑仍然指着他的脖子,只是一只右脚却以极其彪悍的姿态踩在了柴文益的胸口,有一下没一下的碾着。至于那没能及时回收的左手早握紧成拳,上头血迹斑驳。然后就在一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展昭再次展露他那媲美春风甘露清泉的驯良表情,却以暗藏磨牙切齿的诡异声调缓缓道来:
“我自己的份,自己来。”
白玉堂忽然发觉此刻四下只要能看清表情的人个个都活似被迫吞了一只老鼠。尤其当见到展昭腕子一翻,反手抄剑没有丝毫犹豫地往那柴文益脸部刺去,白玉堂再次突发奇想:也许要他们每人吞下两只也不是问题。
剑入地半尺有余,激荡飞雪四溅,似雾起迷离。好容易消歇下来,众人才看清那扎下的剑锋竟是贴着柴文益的左颊面皮而过,一道淡淡血痕似有若无。柴文益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只能直直盯着那笼罩下来的由决绝转换为略带轻蔑的眼神,暗暗惊出一身冷汗。尤其当展昭不温不火的声音再次入耳。
“不好意思,失手了,不过下次一定不会了。”
眼中精光暴增,展昭于瞬间抽剑而起竟是又要刺第二剑。这举吓得众人面若土色,而白玉堂也惊了个半死,立马抢上抱住他。“猫儿,还要靠他下山呢。”一抬头对上那双看惯了的黑眼珠,却于对视的片刻体味了九九八十一遍噤若寒蝉的不同滋味。
“白兄放心,小王爷身上的窟窿越多,我们就能越快下山。”展昭镇定自若推开白玉堂,还要再刺,韩孟非一声低喝却阻止了剑的去势。
“慢着!我让你们下山!”
“孟非!——”柴文益只道是韩孟非中了对方的伎俩。几欲挣扎,始终脱离不了展昭脚下,反被一个暗劲踩得血气翻腾。顾不得狼狈,他狠狠啐出一口唾沫,狠辣道:“有本事就真在小王身上捅几个窟窿看看,少那边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扮得欢,想要在小王面前虚张声势,你们还不够资格!”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突觉胸中剧痛,“哇”地就是一声惨叫出口,而身子也在下一瞬间被拎了起来。
柴文益眼前发黑,脚下踉跄虚浮,全靠抓着他的白玉堂撑着。勉力抬头见白玉堂也正窝着一脸的火候着,接着突然出手强捏住他的下颚,朝向已呈面无表情的展昭。“小子,你只要再多说一句,下次就绝不是断两根肋骨那么简单了。”耳边,白玉堂的声音竟比四下风雪还要冰寒入骨三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到底是谁虚张声势?若是不信,只管再试。五爷我敢保证,炸了毛的猫,一定会叫你毕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