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胥冷笑,攥紧了手里的细长金链,怪不得十几年都找不到下落,原来是拿去别人家做了传家宝。那锁链一摇一晃,仿佛催命符一样,魏明胥继续问:“那你的表哥,从哪儿来的这东西?”
高丰忽然含糊起来,他虽然怕,却知道若是说出实情会更可怕,可眼前的人看起来就像是活阎王,高丰只好打起马虎眼:“我表哥在外边做生意,东西来路广,这我哪清楚。”
魏明胥不想再跟他绕,挥挥手让保镖撬开他的嘴,他则转身出门站在露天的阳台上远眺。
高丰被关在一个老旧的工厂住宿楼里,楼层是砖瓦结构,墙体很厚,站在楼道里甚至听不清房里的动静。魏明胥望着落日余晖下的城市,雾霾很重,橙黄色的落日余晖经过雾霾以后,只能看见一点点的光芒。
哪怕是纯金打的锁,揣在口袋里分量也很轻,魏明胥摩挲着上面繁复的花纹,心中总算有一点点即将看见日出的曙光。
这些年弟弟因他走失的y-in影时刻笼罩在他的头顶,如果是商业竞争之间的暗斗,他甚至都能有安慰自己的余地,但是排除了那么多可能,他早就已经接受那个最平凡也最令人伤痛的答案,他的弟弟就是因为他的不小心而被拐走。
从接受这个答案的那一天起,魏明胥就着手建立了一个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组织,还赞助了许多民间自发成立的寻亲机构。魏家有这么多钱,他也有这么多钱,谁来赔他一个弟弟呢?
没过多久保镖就从房间里出来了,魏明胥闭了闭眼睛,又回到了房里。太阳落山了,房间里点上了灯,晃得高丰眼睛都睁不开,他垂着头,气息奄奄地说:“我哥当年,他们有个组织,会找一些合适的小孩儿。但我不知道,有天他带回来这个锁,说是今天做了笔生意,赚了个值钱的。我想卖掉,但我哥不让,说是要避风头,这种值钱玩意儿太招摇了。后来我哥又找到别的赚钱的法子,这东西更不敢拿出来。我今年欠了点钱,想补个缺,这都是我哥干的事,我只知道这些。”
还有比拐卖儿童更赚钱的事,那只能是沾了毒,魏明胥知道挖下去是个无底洞,自己一人之力是抓不到高丰的表哥的,便挥挥手,说:“把人送到警察局去,让警察立案侦查吧。”
第20章
陈家男自己搭车回了家里,他看魏明胥走得那么着急,猜测他晚上不会回来了,便一个电话喊来了陈茂。
陈家男把给陈茂买的东西从行李箱里拿出来,陈茂十分满意,拉着陈家男就要自拍录视频,陈家男整天跟魏明胥在一起都快憋疯了,一跟陈茂在一起就疯玩起来。
他们把烧烤摊在茶几上,坐在地上一边喝啤酒一边吃烧烤,陈家男美得不行,还没爽两分钟就被陈茂打回现实:“你跟金主俩人去度假,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陈家男便把金主急匆匆走掉的事情说了,陈茂翻了个白眼,说:“那你给我说说你这次度假的事儿呗,别说你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你一日三餐我已经在你微博上观摩参观过了。”
陈家男只好把碰见金主前任包养对象以及惹金主生气的事情交代了,陈茂气得骂他:“你平时不嘚吧嘚挺能说的吗?怎么遇到真对手就软了啊?你把金主惹毛了你还吃!你在飞机上吃就算了你还在这儿也吃!陈家男,你是猪吗?”
陈家男委委屈屈地看向陈茂,陈茂只好叹口气,说:“家男,你老板对你真的算是不错了,起码大部分时候都把你当个人看,小部分时间还很有点宠你,你要把握住机会啊。”
陈家男没给陈茂说过魏明胥具体怎么对他的,但是听到陈茂说“大部分时间都把他当人看”,想来陈茂一定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更为不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苦处,陈家男便没有抱怨,听话地点了点头。
话题有点沉重,他们都不想多聊,很快就找到了新的乐趣,陈家男兴致勃勃地打开行李箱,给陈茂展示起自己这次在国外收获的战利品。
他和陈茂身材相仿,陈家男的审美又是经由无数次和陈茂一起逛街培养出来的,所以两个人开始你方唱罢我便登场地试起新衣服。但很快几件新衣服就不能满足他们了,陈家男决定跟陈茂共享衣柜。
陈家男把衣服都拿出来,跟陈茂来来回回试穿自拍,陈茂一边照镜子一边教他摆拍,陈家男兴奋地哇哇大叫:“你这样拍显得我的腿好长!”
陈茂翻了个白眼,说:“所以你真不能怪网上的人骂你土,你现在就像个煤老板土财主你知道吗,一点都不洋气。”
陈家男虚心接受了这位业务能力十分优秀的同行的建议,决定以后不能光朝着人傻钱多的方向迈进,还要变得时髦漂亮才行。
两个人正美滋滋站在衣柜前换衣服呢,却听见了开门声,陈家男震惊地看向陈茂,陈茂也震惊地看向陈家男,他咬牙切齿地问陈家男:“你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说人今天不回来的吗?”
陈家男快哭了,他手忙脚乱地套好衣服蹿到门口,魏明胥已经进来了。魏明胥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烧烤啤酒味儿,还有沙发上乱七八糟堆起来的衣服,以及拖鞋都没穿头发还翘起来一撮的陈家男。
魏明胥深深地皱起眉头,他盯着陈家男,希望陈家男给自己一个解释,但陈家男还没开口,陈茂就换好了衣服,他戴起羽绒服上毛绒绒的帽子,低头弯腰地沿着墙边儿溜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念有词:“家男,你好好休息倒时差,魏总,我先走了,拜拜。”
门哐地一声响,陈茂走了,留下魏明胥和陈家男面面相觑。陈家男在心里疯狂地骂起陈茂不讲义气,但是还是露出一副亲切可人的笑容说:“魏先生,您先坐,五分钟我就能收拾好。”
陈家男在沙发上犹如蚂蟥过境一样把他和陈茂换下来的衣服全都兜进自己怀里,然后一股脑塞进衣柜里,又把吃剩下的烧烤垃圾和啤酒瓶一起打包放在楼道里,然后飞快地打开自己新买的限量版香水像是不要钱一样对着空中喷了两下,又捋顺自己的头发,然后气喘吁吁地回到魏明胥面前,讪笑着说:“先生,收拾好了。”
魏明胥来的时候心情十分苦闷,只想找陈家男做一通发泄一下,没想到进门就看到他在家里大闹天宫,又心虚不已地打扫战场,不禁觉得好笑又有些可爱,先前的苦闷居然也荡涤了十之七八,他说:“你在家里的日子过得倒是有声有色。”
陈家男俨然深得高力士魏忠贤李莲英的真传,狗腿道:“先生不来,我找找乐子而已,先生来了我才有声有色。”
陈家男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给自己鼓掌,心想自己这发言水准也太高了,换位思考一下把自己代入金主,自己都要呱呱鼓掌。
可是魏明胥听完,居然只是笑了一声,招招手让陈家男在他身边坐下,和颜悦色地问:“你n_ain_ai情况怎么样?”
陈家男没想到金主不跟自己搞r_ou_体接触,改心灵谈话了,他应接不暇,只好照实回答:“还算好。”
魏明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温情脉脉地问起了陈家男家里的情况,陈家男身家不过薄薄两页纸,早就被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塞进合同里了,还有什么好问的。自己果然是被抓到高丰给刺激到了,心里泛起了对弟弟的温情,投s_h_è 了可怜的千百分之一在陈家男身上。
魏明胥自己觉得荒唐,便没什么可问的了,打发了陈家男去洗澡,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长命锁细细研究。
锁是当年专门定制的,刻了弟弟的出生年月。那一天魏明胥十八岁生日临近,当时他和邻居家的男孩子一同长大,正处在即将戳破的暧昧期,所以即便家里已经搬进了新居,他还是坚持把成人礼放在老房子四合院里办。
十八岁的魏明胥借着来看看生日会筹备情况和心仪的男孩子偷偷约会,跟他一起来的弟弟被他放在院子里独自玩耍。
或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宴会的主人公在,院子里的帮厨们个个干活都十分卖力,没人关注到院子里的弟弟在干什么,也没人关心他什么时候不见了。
直到两个小年轻云里雾里地诉了半天衷肠然后将将碰上柔软的嘴唇,才有帮佣惊叫道:“呀!小少爷哪儿去了!”
从此往后十八年,这个声音都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魏明胥十八岁之前意气飞扬,他家世显赫优越,天生就带有数不清的耀眼光环,他的父母恩爱和睦,还有漂亮可爱招人疼的小弟弟,即便是他发现自己对同x_ing的好感度显然超越异x_ing,自己看中的男孩子也就如此恰如其分地爱慕着他。
但十八岁往后,从他失去了他的弟弟开始,整个家族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也遍寻不得,他愧疚与惶恐双重重压之下再也顾不得所谓情窦初开的爱恋对象。在警察委婉地说出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因为不记事,即便被拐卖也很难再找回来的时候,魏明胥知道自己的人生死罪难逃。
陈家男很快就洗完出来了,魏明胥看着陈家男这张漂亮又年轻的脸,突然失去了做些什么的欲望,他起身吩咐道:“过年的时候让Laura给你订回家的票,你回家过年吧。”
说完这话,魏明胥又把锁揣回裤兜里离开了。
从那天起魏明胥没有再来过,陈家男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y-in晴不定,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他顺从魏明胥的意思,回到了西水村。
因为提前给魏明胥报备过,陈家男提前了几天回去,他早在回家前就已经在售房网站上看了许多次,已经选定了省城的一套房子准备买下来。西水村交通不便,人也越来越少,老太太一个人在那儿生活实在是有诸多不便。
回到省城陈家男先去售楼处刷了卡拿了钥匙,他没办法留在省城盯着房子装修好,索x_ing就买了装好的样板间,然后去西水村把老太太接进省城。
老太太非常高兴,养了陈家男这许多年,就是等待这样一个扬眉吐气的时刻,乡下的小包袱都是一堆破铜烂铁,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老太太倒是真正实现了拎包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