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他还住在茶室里?又不是没发工资。”鬼怪终于绕回到了正题上。
“额……”
“为什么?”鬼怪看着后辈欲言又止,便又问了一遍。
此时的鬼怪像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任x_ing小孩,如果后辈不回答的话,估计他就是那个砂锅了。
“因为,前辈借了我1000元。”
“为什么?”鬼怪蹙眉继续问。
后辈心想你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哪知道,但他还是把使者的话转达给鬼怪,“他说想买点东西,没带够钱。”
鬼怪心念一动,又问道,“哪天借的?”
后辈想了想,算了算时间,“15号。”
15号,是“李赫”和他说分手的那天!
鬼怪的心揪了起来,确认道,“你确定是使者借的钱?”
“是啊,前辈还有点不好意思……”
李赫从来不会不好意思。
——“阿使,你买新衣服了吗,好看,哈哈,有点像我做得菜。”
那天,跟他说分手的,不是李赫,而是使者本人!
鬼怪的心脏突然被一双无形的手所挤压,疼痛突如其来,他疼得弯下腰,闷哼一声。
“鬼怪大人,您……”
“没事……多谢。”
“没什么的,您还好吗。”
鬼怪没有回答,拿下按在胸口的手,瞬间移动,往远处去了。
他找到了三神。
三神说,朴中元已经是邪力最强的恶鬼,正常情况下,你们都无法战胜对方。
你的剑是杀死朴中元的关键。
但是拔出剑时,你也就会消失。
你能下定决心吗。
鬼怪笑了笑,笑容短促又苍白,“这本来就是我所求,终于能有件求之可得的事情了,我该感谢神。”
三神平静地说道,“我们都热爱和平,不想看到杀戮,也不想看到有人吵架。”
不想看到有人吵架。
如果这是和好的机会……
可是他和使者的命运是不是悲催了点。
鬼怪走在路上,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音。
终于可以实现九百年的夙愿,化成风、化成雨消失了。
也终于有新的理由,可以让自己再一次接近他了,背负着所有金家所有亡灵的痛骂,最后一次……
到了家,鬼怪没有穿门,他按下了密码,“1-2-3-9,”新年快到了,要换密码了,使者会记得换密码吗。
门开了,鬼怪眼眸一低,地上的一滴红点蓦然放大在他的眼睛里。
这是……
他用了任意门,直接到达家门口,一路都在想该怎么和使者说拔剑的事,根本没有在意周围的环境,此时看到了地上的血迹,才悚然心惊地回头,门口的血点已经连成了线。
是有人一路流着血过来的,血迹消失在门口。
鬼怪觉得一阵晕眩,脚下发软,知道他家的,只有柳家人、恩倬,还有……使者。
谁会流着血不去医院而来他家?
鬼怪越想越怕,呼吸已经全乱了。
他有些不敢推开门。
却不得不。
他仿佛闻到了门缝中飘出的铁锈味。
鬼怪推开门。
只见一个人坐在门口长凳上,气息微弱,面如金纸,连平日过度红润的嘴唇都血色全无,即使这样,他还是朝鬼怪硬生生地扯了个笑,声音极低地说,“你回来了?”
地狱使者捂住腹部,那里c-h-a了一把匕首,只剩了木柄在外面。
地上有一摊血。
向来被他重视的帽子已经被丢在一边,安静得待在地上。
鬼怪身侧的手在明显地颤抖,他已经无法呼吸了。
☆、沉沦
战场上的金侁经历过多少千钧一发、生死攸关的时刻,但他却从来没怕过,这是第一次,他知道了这种滋味。
鬼怪听到使者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消逝的声音,像冬天呼呼刮过耳朵的凛冽寒风,带来的是刺骨的痛。
他一直以为使者不会死。
鬼怪扑过来,单膝跪在使者面前,用抖着的手堵住他的伤口,“怎么回事……”
一瞬间,那些恨、埋怨、挣扎全都被鬼怪抛在脑后,使者的血染红了他的眼睛,刺痛了他的心脏。
“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鬼怪问了一嘴,立刻又慌忙地哄道,“别怕,别怕,不要紧,很快就不疼了。”
鲜血从鬼怪的指缝里渗了出来,鬼怪痛恨自己没有在他身边,明明知道他会有危险。
使者的血是热的,是那么鲜活的温度。
鬼怪的头脑和眼睛都胀得发痛,到底是谁,是李赫还是朴中元?
使者哼笑两声,伤口所在的腹部便跟着起伏。
“呵呵,你对那个傻逼越来越温柔了……不像你啊,鬼怪。”
鬼怪一愣。
李赫?这不是使者的人格,而是李赫。
是他把匕首刺进使者的身体,是他要杀了使者。
鬼怪胸口剑光突然膨胀,蓝色的火焰直扑李赫而去!
但他按住使者伤口的手却没有松开。
因为这是使者的身体啊。
李赫感受到了鬼怪的怒意,他讥笑着说道,“你们还应该感谢我呢,要不是我看到了你的剑,你会把他带回家?”
“你闭嘴。”
“鬼怪呀,他是王黎。”
“住嘴。”
李赫像是没有听到鬼怪的话一般,继续挑衅道,“他杀了你。”
鬼怪忍无可忍,用一只沾满了血的手捏紧了李赫的脖子,他盯着李赫,眼角含血,目眦欲裂!
“喂喂喂,这是使者……咳咳……”
正因为这是使者,要不然,李赫早被鬼怪一刀砍死了。
鬼怪最终收回了他的手,连同他的暴怒。
这是李赫,也是自己。
是使者幻想出来的金侁。
在没有恢复记忆之前,那个金侁尚可以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像以前他对自己的依赖,但是现在,“李赫”复仇的欲望被唤醒了,他对使者再无半分温情,剩下的只有杀意!
其实,这是王黎的想法。
王黎和金侁一样,都永远走不出这黑暗了。
使者血流地速度已经放缓了许多,起码捡回了一条命。
鬼怪将他抱了起来,遭到李赫的反抗,李赫想推他,无奈用不上一点力气,感慨道,“阿使这身子骨也太弱了。”
鬼怪哼了一声,冷言道,“我抱的不是你。”
“你这不会是打算原谅他吧,啊,你这被抛弃的将军。”
金侁没有搭腔。
李赫不依不饶,“你忘了他为什么娶善儿吗?”
金侁的脚步一顿。
李赫自问自答道,“是为了抓住你的心……哈哈多可笑的想法,他的自以为是,却把你越推越远。”
金侁的浑身的肌r_ou_都紧绷着。
他试图镇静,但他做不到。
“侁哥,我要娶善儿。”少年的语气坚决,像他看着自己的眼神。
李赫的话,像是撒在伤口上的一把盐,把腐烂的皮r_ou_腌得生疼。
金侁将使者放在他的床上。
白色的床单沾上了使者的血迹,触目惊心。
“我要拔出匕首了,可能会有些疼。”金侁试图沉着地告诫。
结果李赫握着那把匕首的木柄,阻挡了金侁,“你还没回答我呢,被抛弃的将军。”
“回答你什么?”
“你打算原谅他吗?”
“从没有这么想过。”金侁实话实说,金氏宗祠里的牌位,无时不提醒着他过去,那是不可能被忘却的伤痕和仇恨。
“没错,他确是不该被原谅。”李赫笑了,“可你以为我想杀他,我如果真的想杀他,又怎么会到你这里来。”
所以,金侁,如果你真的想杀他,又怎么会看着他的伤痛而心碎。
“这个傻子,自己去杀朴中元了,这一刀,不是我刺的。”
金侁的手攥起来,李赫正在往他心的深处走,那是金侁刻意藏起来的地方,是他自己也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抵达的地方!
李赫轻轻笑着,“我在身上划了那么多口子,却没有一刀下得去狠手。我是你啊,我不是应该杀了他吗。”
金侁没想到得到李赫如此回答,他张了张嘴,“你……”
“是你。”李赫又开始笑,笑得眼泪都堆满了眼角。
金侁知道疯癫的李赫在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