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若不是你,咱们还都得被他骗了呢!”蒋平轻声笑道。
高伯脸色却更加的难看,突地一拍大腿道:“坏事了,快,快赶去少夫人房里!”说着转身就跑。
展昭听了,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往二姐房中去。“许严”冷笑一声,飞身攻向展昭。白玉堂仍是懒懒地一笑,不紧不慢地抬手,出剑时却速度奇快。他掌风未到展昭面前三步,已被白玉堂的剑截了下来。展昭竟也不回头,匆忙跟着蒋平与高伯去了。
白玉堂骄傲地一笑,摇头道:“莫急,白爷来跟你过上几招,好久没有出剑,还真是手痒!”
靳寒醒时,见展婧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正怔怔地看着他。
靳寒勉强起身,靠在床头,对着展婧温柔地笑,问道:“婧儿,你眼睛肿着,是不是一夜未睡?”
展婧轻轻摇摇头,还是那样看着他,虽然疲惫,但眼睛却仍是清澈明亮的,仿佛人看到那双眼睛,就会情不自禁地沉进去。
展婧突然笑一笑,她起身,抓了手上的纸,轻轻递到他跟前来。
靳寒低头去看,花笺之上,是展婧清丽娟秀的字迹,只三行。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
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滚轻尘,
忙杀看花人!”
靳寒不解其意,于是讪讪地笑,道:“婧儿,你身子不好,不该守着我!这诗是夜里为了解困才做的么?”
展婧手一抖,那张花笺自指间滑落,心也沉到很深的底下。展二小姐,豆蔻年华时,惊艳江南,叫人叹服的并不仅仅是如花美颜,而是那颗七窍玲珑的慧心,精于心算、擅于识人。她是从不理会别人口传的浮名儿,但不理会却不是骄傲。是了,怎能不骄傲,江南灵秀尽在展家,便是淡泊如斯,也不可以不骄傲。
展婧还记得那一年,爹爹在花厅之内会着故友,却不知为何非叫她亲自奉上了茶去。那与爹爹年纪一般的男子,锦衣华服中也掩不去江湖风尘的味道,倒是端正立在他身后的少年,眼光间带着些文雅气,却是干干净净不染纤尘。
事后几日,爹爹终于笑着问道:“那日靳家少爷,你瞧他人如何?”
“那人该是江湖泛舟的雅士,入不了快意恩仇的江湖!”展婧记得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她也明白,这话一出,就定了自己此生的姻缘。
她是慧眼识人的展二小姐,她怎么会看错。她的相公文雅温存,是浸入江南烟雨中的诗情画意,却不愿沾了江湖半点血雨腥风。然而,命运却如此不堪,叫他沾了那江湖,永远无法离开的江湖。
每每有镖物贵重,请了总镖头亲自护送时,他总温和地笑,眼里却透出说不尽的深沉的愁。他就在暗夜里挑亮了灯,一首一首,花笺素纸,写下那哀婉之辞。在他眼里,那亡国之君的愁在于江山尽赴人手,在于红颜空自调凌。而他的愁,却是这一世无法纵情抒怀,偏偏要做尽那最不肯不愿之事的忧郁。
她却也无力开解他,只是笑,说在她的眼里,他便是那多情刻骨的李重光而已。于是,他笑,反问,难道她就不是周蛾皇?
然而,对自己眼光自信无比的展二小姐,如今终于错了,大错特错,她空自冷眼看尽了天下,竟识不得自己的枕边人。
自镖局迭生变故之后,夫妻终得重聚那瞬间里,就叫展婧隐隐约约地不安,终于在刚才,在他问出那句温柔且关怀的话之后,落入心底,割成狰狞伤口。
她的重光呵~居然识不得那一阙《望江南》。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
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
笛在月明楼。”
他不是该带笑执笔,替她补完这寥寥几句,补圆那刻骨忧伤么?
她还是他的“蛾皇”,却识不得面前的居然不是“重光”。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婧儿,你究竟是怎么了?”靳寒问道,对面那绝美的脸上,所露出的哀伤欲绝叫他心悸。
“还看不出么?你露了马脚,叫展二姑娘认出了!”一个阴沉沉地女声陡然响起。
展婧仓惶地回头,竟见小雨站在身后的墙角,唇角带着丝冷漠地笑。
第七章 无奈寒雨
“二姐?!”展昭冲进展婧房间时,房里已是空无一人,唯有展婧昨夜一直披着的长衣,落在地上,仿佛还被踏过两脚。展昭上前去拾起那件长衣,心里却似是被一块巨石砸中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展?找找看,必定会有些线索!”蒋平走到展昭身边,用力拍拍他的肩。
展昭点点头,眼光锐利地扫过整间屋子,突然在一处墙角发现了一条死蛇,那蛇并不长,通体褐色,头状若三角。
蒋平走过来看见,一惊道:“这种土蛇,毒性格外厉害!”
展昭沉吟道:“这伙人中,必定有一人用毒非常厉害,是个养蛇人!四哥,你有没有闻着屋子里有股子香气?”
蒋平吸了吸鼻子,点头道:“这味道可不似普通的香料呢!”
此时,高伯匆匆进来,道:“展少爷,蒋四爷,我去问了一圈儿,并没有人见着少爷和少夫人呢!”
展昭轻轻咬下嘴唇,突然问道:“高伯,你且讲讲,那块令牌上头,究竟发现了什么古怪?”
高伯顿了一下,终于还是答道:“我只是瞧着,那令牌,竟像是少爷的那块儿一般。”
蒋平一皱眉,忙抬眼去看展昭的表情,却见他敛下了眼光,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展昭?!二姐呢?”白玉堂此时冲了进来,雪白的衣裳上头,沾了些血迹。
“玉堂?你受伤了?”展昭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
白玉堂笑得眉眼都弯了下来,道:“我哪里会受伤?是那家伙,见赢不了我,自尽了,这血是才伤了他时,沾上的。真是有趣,那人使得是金刚掌呢!”
“金刚掌?!”展昭心念猛得一闪,“咱们去寒山寺!”
“寒山寺?!”白玉堂皱眉问道,却见展昭早已跃出门去。“四哥,你守在这儿!”白玉堂对蒋平道,说着随着展昭急速奔去。
他们倒还不觉得,从刚刚开始,天上飘起了雨,雨不算大,却绵绵密密地,不多会儿,人的衣裳便潮湿了起来,深秋时节,风一吹起,还有些清冷。
展昭心有些乱,但脚步却依然轻灵且快,白玉堂使足了劲儿,却还是被他落在两三步开外。人若说剑法暗器,白玉堂是绝对不肯承认自己比不上展昭的,但只这轻功,他服气的很。莫说是白玉堂,便是这江湖上,许多以轻功著称的世家,提起展南侠的轻功,也是称赞的多了。
没办法,谁让他天生是只猫么?白玉堂在后头胡思乱想,嘴角悄悄地扬了上去。
细雨,将寒山寺山门前的石阶冲刷地愈发湿滑,展昭站在山门之上,仰头去看那百年古刹,此时竟是寂寥阴森到这般田地。白玉堂却在一旁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展昭,脸上似笑非笑的,还在想着那天,在这石阶上,他曾吻过展昭,那人唇齿间,还带着甜甜的葡萄香气。
“玉堂?”展昭侧脸去看他,轻轻皱眉,这人笑得未免也太怪异了。
“呃?什么?怎么?”白玉堂突然被他唤了声,一时竟紧张地很,脸也红了起来。
“玉堂,你病了么?”展昭见他脸红的厉害,竟然有些担忧了起来,探身上前,手掌轻轻覆上了白玉堂的额头。
白玉堂心跳漏了几拍,轻轻拉下他的手来,笑道:“我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看你的脸,红的厉害!”展昭道。
“我?!那是因为…热?对,就是因为热!”白玉堂笑着胡扯。
热?!真亏他想得出!展昭白他一眼,决定不再理他。谁知白玉堂却紧扯着他的手,一面笑嘻嘻地贴上来,问道:“小猫儿,你身上怎么这么香的?”
“香?!”展昭茫然地看他一眼,抬起另一只袖子来闻一闻,果然是有股奇怪而熟悉地香气。“是了,夜里在西仓房中,倒也闻了一股这样的香气,你可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