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观犁台,观看王公大臣们犁地后,皇帝又唱祝一番,意为劝课农桑,以示皇家对农事的重视。
不一时,又有皇后及皇室贵女粗布麻衣提着篮子前来送饭,皆如农家仆妇一般。林珏看着难免可笑,这些皇家之人但凡不那么奢靡浪费,百姓日子自然能过得更好,这时候倒来惺惺作态,如演戏一般,难怪这把皇帝亲耕也叫作“演耕”了。
李易白哪里不知道林珏心思的,不过这也是常例了,每年都有这么一遭,以后便是务实务的太子登了基,也难免要这般作态,难道真的改了老祖宗的规矩,那就不是古人了。便是他们尚且不能随心所欲,何况从小受礼制义孝儒家思想熏陶的太子。
所谓“二月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把种丢,春耕夏耘率天下,五谷丰登太平秋。”这般农家谚语,今日倒真见识到了,也不算白来一趟了。
宏正帝身边的胡公公早预备好了厚实的斗篷披风,其他人身边亦是有侍人送来了取暖之物,倒是到了李易白这里,却是林珏准备的东西。林珏原是听信了李易白的话,偷偷预备出来的,说是大家都不会准备,他不好明目张胆地预备这些,便叫林珏偷偷给他预备着,觑闲了便换上。如今一瞧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林珏不禁黑了脸。
李易白美滋滋地批好衣裳,由接过自家内侍奉上来的披风,抖了抖,也给林珏披上了,林珏脸更黑了。不过林珏也不好弄得太过,毕竟皇家都是人精,被看出来可不好。趁着李易白给自己披衣裳的空隙,狠狠掐向李易白腋下,这地方被掐一下最疼,李易白闷哼一声,到底忍了下来。
宏正帝正坐在观耕台上,皇后贵妃王妃贵女们亲自下厨,便是东西再难吃,分吃的王公贵臣们亦要全部吃光,以示节俭之意。
好在李易白安排周祥,早让厨娘提前预备好了吃食,待得贵人们去了,只去上水蒸煮便好,未到虽不如何,倒不至于下不得口。皇家贵妇们可会做什么呢,十指不沾阳春水,便是偶尔奉承皇帝,给皇帝炖个汤,亦不过是下人提前备好了材料,她们放进锅内,添了水,又有专门的人看火,哪里真的会这些。便是有一二会的,亦只会做些精巧吃食,这大饼子土窝头的,恐是见都没见过。
这也是往年的老例了,皇帝那处本就分得少,不过用了几口便吃光了,底下其他大臣们却是要全都吃光的,难免有那等精米细面惯了的,觉得拉嗓子,猛用茶水硬灌。
林珏看热闹看得开心,玉米面的粗粮饼子入口,亦不觉难以下咽。
这众人中,亦有那等捧着粗粮面亦吃得心满意足的,便是宏正帝亦难免多瞧两眼,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左相爷。
待得众人用毕,宏正帝便笑道:“原早先我便问过左爱卿,缘何这般粗米杂面的也能吃得满足,我记得爱卿当时说,‘原家中艰难,老妻尚且要靠日夜纺织方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反是我这个饱读圣贤书的,却成了家中米虫,做起活计来,连家中大儿尚且不如。’爱卿可还记得?”
左相便站起身躬身笑道:“如何不记得,老臣还记得,陛下当时便赏了老臣百两黄金,往后亦是年年都有恩赏,如今家中尚且还有富足呢。老妻每念起陛下,常常感恩戴德,如今还会日日去佛前上香,为陛下祈福。”
宏正帝听得高兴,当年他刚刚即位,朝中诸臣尚且不服从他,不过他一力提携左旋、林如海、陈方、赵检等几人,如今这几人除林如海已逝,其他亦都是肱骨之臣,也不枉费自己一片苦心。
想到林如海,便想到林珏,见林珏位于站在李易白身后,便笑着唤他过来,与左相道:“听闻令室竟与林卿是姑侄关系,从前倒是没听说过。”
左旋心下一凛,道:“这也是陈年的老黄历了,内子与林大人算是出了五服的亲族了,只是当年初时不曾提及,后来便也越发淡了。若是小林大人不来府里拜会,老臣都要忘记还有这码事儿了。”
林珏亦拱手道:“原是臣厚着脸皮登门了,实在是林氏族人都为旁支,且都在故里,实在不便前来京中。家妹定亲不好没有长辈在场,臣便只能厚着脸皮登门了。这些年一直不曾走动,如今有事方求到府上去,便是左大人不说,臣都要羞死了。左太太却是个慈爱的,怜臣兄妹失祜失恃,二话不说便应了,一来二去,臣便认了左太太做姑母,也是臣之幸了。”
宏正帝自也知晓其中内情,只是做皇帝的,最厌恶的便是臣下背着自己私相往来。尤其林珏,本为林如海遗孤,林如海遇刺到如今都未得昭雪,宏正帝便难免多怜惜林珏两分。只是自己如何荣宠都不要紧,林珏却一边与皇子交好,一边联系朝中重臣,且他妹妹还联姻王府,这便使宏正帝怜惜之情稍却了些。如今听得林珏毫无隐瞒的一番话,心内怀疑倒消去大半,重又问起林珏在工部可还习惯等话。
林珏少不得一一应了,宏正帝听着林珏的话头,便知晓他尚未将工部这一块儿掌握在手中,且已然与贾政交恶了,才满意地让林珏退回去。
第071章 细谈雍和王府家事
林珏自内阁出来直接进了六部,官职虽升了,却到底是亏了的。内阁是什么地方,便是打杂的,亦是天子近臣,如今林珏反被迁出了内阁,便有那等眼界浅的,明里暗里说些酸话。
苏解安齐文昭与林珏是同榜三甲,虽文人相轻,三人年岁相差较大,却比别人还要亲近些。如今听见这些酸话,便有心上前辨白两句,只是到底多说多错,便也只能作罢。待去林珏府上做客时,却少不得要将话传给林珏,好教他有个提防。
林珏笑着对二人拱手,“林珏先谢过两位兄长了,只是兄长们都是眼界开阔之人,很不必与他们这些小人多做计较。”
齐文昭摆摆手,“你自己能想开便好,人往高处走,若是想登上高位,少不得被些个小人泼些脏水。我们只是担心你年岁小些,没经过这些事,方多嘴了一句罢了,你不必多介怀。”
林珏笑道:“如何能说是多嘴呢,二位兄长也是关心我,林珏嘴上不说,心内难道还不明白么。说来自去了工部,倒是与两位兄长交往得少了,正赶上明日休沐,兄长们可要在我这儿不醉不归啊!”
苏解安齐文昭相视一笑,也不推让,笑着应了下来。
晚间林珏果然置办了一桌好酒好菜,好生招待了热心的苏齐二人,林珏亲自陪客,将意欲加入的李易白赶去后院看孩子了。
三人喝得尽兴,林珏如今酒量上来了些,却仍不大够看。那二人体谅他年岁小,也不要他陪客,自顾自地喝起来。赶在宵禁之前,林府大管家林成,亲自套了马车,将二人各自送回府内。又与其家人告罪,实在是自家老爷喝得太多了,否则如何都要亲自来送的。
林珏这个醉猫被李易白一路公主抱抱回后院,林逸凑过来看自家爹爹,被爹爹一身酒气熏得直往后退,直嚷着“爹爹臭,爹爹臭”,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前儿。
李易白笑着对林逸道:“等你爹爹醒了,可不喜他再喝这么多了。李叔带爹爹去洗澡,把这一身臭味儿洗掉,逸儿乖乖去跟n_ai娘回去睡觉,明早再来找爹爹,好不好?”
林逸一向最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闻言便点头道:“李叔要照顾爹爹好好的,逸儿明早再来看爹爹。”说完对着睡得人事不醒的林珏磕了个头,乖乖拉着n_ai娘的手下去睡觉了。
李易白将醉猫放倒在床上,褪去衣衫,抱着光溜溜难得十分乖巧的猫儿去洗澡。林珏屋里的下人目不斜视,待李易白抱着林珏去了屏风后面,才轻手轻脚麻利地收了床上满是酒气的衣裳,又换了干净清香的被褥,方才退了出去。
林珏由着李易白摆弄着,倒是难得的配合。不过李易白也不是禽兽,林珏人事不知,哪里还知道如何承欢,将一身皮r_ou_洗的白里透红,便将人抱出来,裹上布巾,细细擦干,方将人放在床上。
林珏头发尚且s-hi着,李易白便使人倚靠在自己怀里,拿着另一块干布巾,细细吸着发上的水珠儿。这样枕着s-hi法睡觉,第二天醒来是要闹头疼的,李易白也不怕麻烦,直待头发干的差不多了,方才将人塞进被窝里,让他舒舒服服地睡觉。
李易白也劳动了两个时辰了,此时也有些乏了,便跟着躺在床上,将人往怀里一搂,也睡了过去。
林珏砸吧砸吧嘴,自动自发地向热源靠了过去。
第二日林珏醒来时,一身清爽,想也知道是谁的功劳了,便在熟睡的李易白脸上大大的亲香了一口,见他未醒,便轻手轻脚地越过他,先下床了。
问了林成苏齐两人的情况,听说是林成亲自送回去的,便大大表扬了他一番。
这日是休沐,林珏头一晚睡得早,今日醒来便也早,在府内耍了一套强身健体的五禽戏,又在府内逛了大半圈儿,李易白方醒了。
两人一同用了早饭,李易白的嫡长子过生辰,虽是小办,李易白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不露个脸。而且无冤无仇的,林珏又不是j-i毛蒜皮的人,自不会非要拘着李易白在他这儿,跟那小三儿似的。而且自打有了林逸后,林珏便越发地对孩子心软了。
李易白回了王府,王妃倒是颇为受宠若惊,见李易白还想着自己儿子的生辰,特意回来不说,还预备了丰厚的生辰礼,不禁微微红了眼眶。
李易白并非无心之人,只不过他如今找到了心爱之人,自便不会与后院这些女子再有牵扯。他原也说过,后院的女子都是可以自行归家或婚嫁的,只是王妃却是不能的,不过王妃已有嫡子嫡女傍身,便是没有他,亦是能享尊荣的,他倒也不多担心。
其他女子,若是有不想离开了,王府也是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们,只是再多,却也不能了。便是王妃,李易白也只能给予尊重,给予她应当享有的尊荣,别的,便再无更多了。
瞧见王妃红了眼眶,李易白亦是愧疚,温声道:“我不在府内,倒是多劳夫人cao心了。”
雍和王妃自知失态,忙拭了拭眼眶,“王爷严重了,这原也是妾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