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爷,还继续吗?
在铁轨上飘摇了六日以后,徐风才跟着方少陵在省城落下脚来。
那天省城的阳光发白,打在徐风微微发汗的脸上,连同一众毕恭毕敬站在宅子前守着的下人。
“少爷回来了。”
他们对方少陵鞠躬,然后眼看着武志强领了一个从来也没见过的陌生男人一道进了屋。
那是方家人第一次见到徐风,就在那第一面之后还不到两个时辰,他们便开始惊觉——这个少爷从上海神神秘秘带回来的男人,怕不是有些神通不成?
而这惊讶里,似乎都包含进了方少陵本人,那个成天嘴上嚷嚷着自己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方少陵。
他就老老实实坐在方家祖祠外面,被日头晒得发昏。他是最讨厌炎热天气的,却大气也不敢喘,就等着闷声吃鞭子了。谁知道刚到家就鬼使神差请缨去给老夫人请安的徐风再一出现时,不止娘亲同妹妹,连久未谋面、素来不苟言笑的阿爹脸上也柔和了许多。
方少陵眼见着他们亲昵地把住徐风这拆白党的双手,尤其是娘,还轻轻摩挲着这位“世侄”的指头,眼里的可喜犹如见了当年患难之交的后人。
方少陵觉得自己再也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冲将过去,仍旧不敢在老爷面前造次,只是抓了徐风到身后,急急说了一句“你们别信他!”。
谁知方夫人反倒笑了,他越过方少陵的脑袋,同徐风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风说得果然没错,他就说你肯定不会承认。”说完,还颇为欣慰,走去拍了拍方老爷的肩膀,
“老爷,你也见到了,该消气了罢?”
那方老爷虽然脸上依然端着,却也不计较了,一挥手嘱咐下人准备晚膳,另外也要准备客房,同他们说,晚上徐风也要一道上桌吃饭,让他们“好生伺候些”。
而后也就再不提要让方少陵吃鞭子的话题,看了两个年轻人一眼就施施然走了。
天气是热,可大热天里,方少陵的背心上却出了一层冷汗。他原本还计划着在爹那里讨了打就转过头来对付徐风,连武志强那边他都吩咐好了,没有他的命令,徐风连他方家宅子都迈不出去。他是有心理准备的,自己吃的亏,也要十倍、百倍的从这骗子手上讨回来。这下倒好,怎么成了他方家的座上宾了!
“你到底和我爹娘说了什么!”
人都离开以后,方少陵不再同徐风客气,两只手更是攥得徐风腕间生疼,
“我警告你,不要妄想你还能靠一张嘴翻盘,你拿了我们方家的钱,跑不了的。”
“你说那笔钱?”徐风依旧是双眼带笑地望着他,“我刚刚就已经全部交还给方伯母了。”
“什……”
方少陵发愣了。正趁他发愣,徐风一把从他手中挣脱,他看了一眼自己腕间被抓到泛乌青色的瘀痕,干脆连颈间的丝巾领带一并都解开,除下两粒纽扣,露出脖子上还未完全消去的那抹红痕。
“这次的,加上上次的,方家上上下下这么多耳目,大少爷,如果我现在同人家说你对我用强,你猜他们会不会信。”
“笑话,”方少陵面无惧色地死死盯住徐风眼睛,“你也知道这里上上下下全是我方家的奴才,你说他们敢不敢信。”
“不敢,当然不敢。所以我才说我这脖子,是为了陆小姐寻短见弄成这样的。寻短见的人是我,救我的人你,好人全让你做了,免了你一顿打,满意吗?”
“你到底说了什么。”方少陵一字一句的问,方才一来一回间,徐风的手臂已经箍上了他的脖子,而方少陵抓着他的腰侧,让他实际上动也不能动。而此刻,他语气中所能透露的情绪已经相当危险了。
徐风这才收起一颗玩心,颇觉无趣地沉下脸。
“实话喽。”他轻蔑地回答,“陆小姐痴心于我,想为我筹钱,便借机同你厮混讹了你们方家的钱,之后东窗事发,带着我的骨r_ou_一并寻了短见。我于心有愧,又怕爹娘问罪,也想同她一道去,你救了我,又放心不下,所以带我回了省城。少陵,我们是好朋友来的嘛,你说那笔钱,我能不还给你们方家吗?”
“这里面哪句是实话了!”
“全部都是。难道你不同意?”徐风冷冷看着他,那眼神如同一道钩子,反倒把方少陵看得心虚了。他万万没想到徐风会这么痛快地把钱交出来,也没想到同样一件事情,从他口里说出来,竟然一瞬间就能扭转自己的形象,把爹那样火爆脾气的人也收服了。
他约莫想起徐风同他漫天要价时问过他的话。
“只要方少你肯出钱,我保准这天下所见的,都是你的,就看你要是不要。”
方少陵的手指松了松,而徐风鬼魅般的声音又贴上了耳朵,
“方少,我教你,假作真时真亦假。不说真话就很难骗过自己,连自己也骗不过,怎么去骗夫人老爷,还有外面那些姑娘的芳心?我说过,你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说着,轻轻就把方少陵拉近,一只手从脖子后面放下,顺着衣领就摸到了前胸口袋,漫不经心从里面掏出几张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