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你好好休息。”
冷亦走后,蓝芷抚上自己并未隆起的小腹,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上天你怎么老是爱和我开玩笑呢?明明没了仙骨,不再是神仙,可却为什么还保留着原本能受孕的体质?桓敬之定是不会因此嫌弃自己……只是腹中的这个尚未成形的生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未知数,他又怎么忍心让他接受更沉重的打击。
他的生死是自己心甘情愿做出的抉择,但他们的孩子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而最后的结局也只有两个,一个是胎死腹中,共赴黄泉;一个是他就此留下孩子和桓敬之在人间阴阳相隔。他便不能看着他长大,不能听到那稚嫩的声音甜甜地唤他一声爹爹,不能亲手教他抚琴吟诗,不能看着桓敬之亲手教他剑法。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蓝芷不自觉地合上眼帘,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桓敬之站着看了安睡的蓝芷一会儿,拉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轻轻地抚上那被包扎过的伤口处。指尖流连的地方还留有凝固了的褐色血迹,指腹摩挲过他精致但却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
蓝芷只觉得心头一颤,但仍是闭着双眼。
“傻瓜,怎么每次都要你挡在我面前。是不是很疼?”
他的声音低低的,就像是一个人的呐呐自语。蓝芷似能在黑暗里听到他浅浅的一声叹息,左手被他握住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睁开眼睛,但却又害怕看到桓敬之一脸的怜惜和自责之意。
“明明说过不会再让你受伤了的……蓝芷,对不起。”
最后的三个字像是敲打在他的心上。
蓝芷不由想起那句“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的词来。
等了好久,也不见桓敬之再开口。十指相扣间,蓝芷生了一股倦意,终是在身心两疲惫中沉沉昏睡过去。
第二十四章:婚后小别
蓝芷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虽然冷亦说那肩上的伤口已无大碍,只需好好调理就可,但桓敬之仍是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前。
苏念白因为刺客的事情已是提早揪了冷亦一同赶回宫里,桓敬之却顾及着蓝芷的身体,说什么也要坚持留下来。
蓝芷睁开眼时,入目的便是正垂着脑袋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小憩的桓敬之。他比以前显得清瘦,下巴上也隐约可见青色的胡渣。那骨节分明的十指此刻握着自己锦被下的手,感觉到细小的动静,他即刻醒来,仿佛刚才疲倦到睡着的他只是一个错觉。
“敬之,带我回家吧。”
“嗯?说什么胡话,你伤还没好,经不起马车的折腾。饿么,我把粥端过来。”
桓敬之起身探了探蓝芷的额头,见没有发热,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我要回去。”
“乖,先把粥喝了。一会儿我就让人备马车。”
桓敬之理了理蓝芷有些凌乱的长发,像是哄弄幼儿般地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见蓝芷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便拿来已经热了好几遍的粥。单手环住他的脖子将他凌空支起,莹润修长的手指端了瓷碗,另一只手则不紧不慢地以一个高难度的姿势舀了一勺红豆粥喂到蓝芷嘴里。
“你也还没吃吧?”
蓝芷倚着桓敬之,就着他递来的勺子把粥吞下。
“嗯,忘记了。”
桓敬之见他这么问,干脆也喝了一口红豆粥。于是边喂边吃,那碗很快就见了底。末了,他准备出门去吩咐下人备车,起身时袖口被蓝芷轻轻攥在手里。
“怎么了?”
“那刺客的事情怎么样了。”
“皇上已经回去处理了,这事你用不着操心。再休息会儿,等等我们就回家。”
“那你没和他一起回去?”
“媳妇比公事重要得多。”
桓敬之俯下身,在蓝芷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敬之,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都没发现……”
“想你。蓝芷……还疼么?”
蓝芷见桓敬之的眼里闪过一抹自责的神色,唇边不由露出一丝宽慰的浅笑来。
“桓大人,你做那种事情的时候都特别认真。”
桓敬之微微一愣,但随即抬手刮了一下蓝芷的鼻子。
“然也。”
安顿好马车,又在里头加了几床被子以后,桓敬之回到房里欲横抱起蓝芷。
“我这伤的是手,还是能自己走的。”
“睡了那么久,我怕你发晕。”
说罢,一勾一拢间,他直接揽了蓝芷在怀。蓝芷也不再顾忌些什么,索性自然地伸手环上了他的脖子,把脑袋枕在他胸口处。
桓敬之抿唇一笑,抱着他径直走出屋子。在马车边立着的小厮忍不住抬头瞄了二人几眼,很快狗腿地拉开了厚实的挡风帘子。
“桓大人请,桓大人要小的帮忙么?”
桓敬之扫了他一眼却并不作答,而是小心轻柔地将蓝芷放在铺好的软和棉被上。那小厮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伸手抓了抓脑袋。
“还杵着作甚,启程吧。记着速度不要太快,挑大路走。”
“是是是,那大人要是再有什么吩咐就唤我一声便行了。”
“嗯。”
进了马车内,他长臂一伸把蓝芷捞到怀里抱着。蓝芷冲他展颜一笑,动了动身子,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窝着。
“这一番折腾下来,你倒是轻了不少。回去以后得好好把掉了的肉补回来。”
“我以前也不重啊。对了,我受伤的事情你暂时别和爹还有文若说。”
“知道了,但你这事事忍为先的性子就不能改改么。”
“我……”
蓝芷刚开口,便觉胃里泛起一阵酸水。
“蓝芷!你哪里不舒服?”
桓敬之看着他秀眉微蹙,眉宇间竟是担忧之色。
“唔……想吐。”
蓝芷扒开旁边的帘子,便有寒风灌进来。那恶心的感觉愈发汹涌,真想吐的时候却只是一阵干呕。桓敬之连忙在他身后轻抚着蓝芷的脊背,帮他顺气。
“可有好些了?”
蓝芷攥着衣角的手紧了几分,指关节也微微泛白。缓了好一会儿,那股感觉才渐渐褪去。整个人却像是脱了力般,软绵绵地往后倒去。落入一个如期而至的怀抱,唇角不由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意。
“大概是晕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