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却是不自觉地抵上腹部,桓敬之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吩咐了外头驾车的小厮把速度放慢下来。
“难为你了,不过之前也没这么严重。”
“我也不知道,估计休息会儿便好了。”
“嗯,那你睡吧。到了再叫你。”
蓝芷闭上了眼,但放在腹部的手却是一直没有变过地方。桓敬之看他睡得不安稳,便像哄着婴儿入睡般轻拍着他的后背。不知不觉中,自己倒是生了睡意。拍着拍着,那右手缓缓垂了下来。
蓝芷却是睁开了双眼,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睡颜。伸手抚过他的眉心、脸颊、鼻尖。手指停留在他唇瓣上时,桓敬之宛若孩童般地无意识咂了咂嘴。想他定是照顾了自己整夜未合眼,这会儿才如此疲惫。但见他此刻睡得酣甜,蓝芷便也只是静静地端详着那难得柔和下来的眉眼。
要是告诉你就快要当爹了,敬之你会高兴么。
……
望着桓敬之的长睫煽动,一副似是要醒来的样子,蓝芷慌乱闭上了眼,尽量将呼吸调整得均匀清浅,等了一会儿便听到他温柔地唤自己的名字。
“到了?”
“嗯,下来吧。”
桓敬之搀了蓝芷下来,右手不着痕迹地扶着他的脊背进了桓府。刚到大厅,入眼的便是来回踱步的桓文若。
“哥你们怎么回来的那么早,不在那多呆几天啊?”
“临时有事就回来了,爹呢。”
桓文若冲蓝芷一笑道:“遛鸟去了。对了,蓝芷哥哥你的脸色好差,没事吧?哥你也不知道节制,短短几天我嫂子就瘦了好多。”
“蓝芷他有些不舒服,我先送他回房。”
说罢,桓敬之在桓文若一脸意味不明的注视下搂着蓝芷进了屋子。二人在床沿边坐了会儿,他便催着蓝芷上去躺下歇着。想来苏念白已经回了宫里,他也就没什么时间再逗留在府里。哄着蓝芷闭上眼睛,又在身边守到他睡着,这才换了衣裳准备进宫去。
由李公公通报了以后,桓敬之在宣德殿内见到了正翻阅着奏折的苏念白。屏退了所有宫人,就只余下一站一坐的二人。苏念白搁下手里的折子,神情相较于以往和桓敬之私下见面时却是多了几分凝重之色。狭长的凤眼闪着精光,整个人就像是在陷阱边上等待着猎物落网的白狐般危险,神秘。
“蓝芷的伤怎样了?”
“多谢皇上关心,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这样我也就放心让你去外头跑一趟了。”
“刺客的事情有眉目了?”
苏念白将桌上的一封探子刚递来的密函往桓敬之的方向一扔,因为用了内力的缘故,那薄薄的一封信竟在空中滑过,最后稳稳当当地被桓敬之接住。
“赵丞相?”
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毕,桓敬之心中已是对温泉遇袭的事情有了大概的了解。
“明日你就启程去江南山庄看看,那个老骨头近来是愈发不安生了,怕是勾结了江湖中人意在密谋造反。”
“臣遵旨。”
苏念白虽看着桓敬之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但想他还是有几分放不下刚成亲没多久的媳妇,便又补了一句。
“敬之,要不朕给你家蓝芷封个一品诰命夫人当当?这次他也算是救驾有功。”
“臣替他谢过皇上美意,但官衔于蓝芷不过是虚名罢了。”
苏念白不可置否地耸肩一笑,想他二人不畏浮云遮望眼,也当真是绝配。桓敬之执着信函的手指不自觉捏紧,现在想起温泉那日的情形来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对了,这里有冷亦写的一张方子,上面还有一些蓝芷这段期间应注意的事项。你回去好生瞅瞅。”
桓敬之上前接过苏念白手里那张实则是安胎药的方子来,叠好后收纳进袖口里。
回了府里见蓝芷还在睡着,他便拿出那张药方来看。除去让人觉得眼花缭乱的药名外,他勉强看懂的也就是一些受伤后会出现的正常症状。可是细细一想,蓝芷明明是中了箭,却怎么会出现嗜睡,恶心,力竭这等像是怀孕之人才有的情况。
这冷亦莫不是和着苏念白一起耍自己?
桓敬之将药方搁在黄梨木的桌上,盯着蓝芷安然的睡颜深思。去那江南山庄之行,恐怕没有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而蓝芷眼下又有伤自身,自然得留在府中静养。从他们相识以来好像还从未分开过,即使是有短短几日未见,桓敬之都觉得心里会生出一股烦躁之意。仿佛在蓝芷身边呆着,二人就算不做什么也会莫名觉得心安。
一直到晚上安寝时,他才告诉了蓝芷自己明日就要离京的事情。蓝芷白日里睡得久了,这会儿倒是精神很好,两人就盖着一床锦被并肩躺着,他闻言后也只是清浅地嗯了一声。桓敬之小心避开他的伤口,伸手揽他入怀。
“你倒是嗯的干脆。我走的这几日,记得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直接叫文若找冷亦就行了。”
感受到怀里的人微微一颤,桓敬之侧过头去望了一眼蓝芷。
“怎么了?我今天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张他开的药方。”
“什么药方?”
“看不大懂,估计就是补身子的药。”
桓敬之说着,往蓝芷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一丝低吟不由自主的从蓝芷嘴里溢出,他不由疑惑地看着始作俑者。
“使劲吃吃胖吧,这摸上去都是骨头,咯得手疼。”
“你这明明是掐的。”
蓝芷小声咕哝道,桓敬之唇角轻勾,伸手替他拢了拢被子。
“要是用摸的那还了得?”
嘴唇微阖间,暖暖的气息喷在蓝芷裸露在外的颈侧。桓敬之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有些低沉,蓝芷闻言,一时间直觉耳根子发烫。
“没正经的……”
“那你说,我走了以后可会想我?”
桓敬之把玩着一缕蓝芷落在枕畔的软发,靠近他耳垂边轻声问道。
“我等你。”
桓敬之摩挲着那柔顺的乌发,听到这三个字不由满心欢喜,一个轻盈的吻便落在蓝芷面颊上。
“这好像是我们在一起以来第一次分开。”
蓝芷沉默了良久,刚才说的那句我等你沉重得似是倾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在一起以来,他们之间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承诺吧?不知怎么的,本是动人的情话,开口间却带了几分苦涩的意味。此时若是桓敬之借着月光看他的眼睛,就一定会看到那流转在瞳仁里脆弱易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