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单身男人,大早上捧回一束名叫‘妖姬’的蓝色玫瑰花,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看望病人庆祝康复’实在没法穿凿附会地拿来解释这种怪异,赵宁连自己一贯的阿Q精神都在这种程度的惊吓里,藏了个无形无踪,扯都扯不出的那种。
“哈哈哈。”赵宁笑的时候带动了胸腔的震动,身体力行地呈现着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李广穆那张脸上没有窘迫,只是把白粥摆在赵宁的面前,然后一把将花扔了出去。
“先生这么早买花啊,送给家里的太太吗?”
“嗯。”
“她喜欢什么花呢?不知道啊,那x_ing格呢?”
“很好。”
“红玫瑰热情奔放可能不合适,不如蓝玫瑰吧,看着沉静一些,它的花语也很美呢。”
“好。”
李广穆陪赵宁一起喝着粥,回想起刚才在花店里和卖花人的对话,看着赵宁笑得一抖一抖的肩膀,心里很懊丧。
赵宁刚喝完粥,李广穆上楼给他把要吃的药拿了下来,还倒了杯水。
似乎经历了‘同床共枕’之后,他们的关系一下子突飞猛进了好几个光年。
像现在这样相处一室共进早餐,也丝毫不会尴尬了。
当然,不排除眼前这人本身就是个很好相处的男人啊。赵宁顺从地把药吞了下去,抬起头认真地看了李广穆一眼。
后者迅速移开了目光,拒绝对视。
哦,当我刚刚心里想的都是自作多情。嗯,可能还是稍微有点尴尬的。
赵宁看着自己手里捧着的这个颜色艳丽且印着卡通图案的水杯,想起了门外垃圾桶里那一小束蓝色妖姬,又是一阵好笑。
这个男人的审美,怎么这么有趣,这么可爱。
李广穆要是知道赵宁此刻心里所想,一定会觉得十分委屈。这个杯子是李严修让人送来的某一批生活用品里掺杂的一个,和他的审美并没有直接关系,他也是受害者。
赵宁喝完粥吃完药就有些精神不济,看来身体蓄能已经消耗光,他要回床上去重新充电了。
李广穆用尽全力才克制住上前去,把扶着墙上楼梯的赵宁抱起来的冲动。
而现实是,他连扶都不敢去扶。
情`欲已经觉醒,很彻底。他刚刚在赵宁低头喝粥的时候,看到他后颈上那一片莹白肌肤,视线已经不受控地想要往下探究更多。
这很糟糕,李广穆在心里想。
赵宁这一睡又直接睡到了下午,可能原本是要睡到晚上的,但是却被一伙不速之客给吵醒了。
是老黑那一伙。
拖把黑先生信守承诺,完完全全没有把‘穆哥金屋藏娇’的事情说出去,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广而告之了另一个版本。
‘穆哥今天没去‘做事’,是因为有朋友在他那。什么朋友?不知道,只知道是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少年。’
好看是真的好看,明明躺在床上闭着眼,也还是让人觉得这就是个长得极好的。
烂泥之花小矜同志一听,完全坐不住了。美少年?此时不去看更待何时,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然后在她的一马当先之下,一大群人蜂拥而至,李广穆还来不及控制这一群瓜枣的音量,赵宁就已经闻风下了楼。
说到小矜,听名字就知道,家里给取这个字就是盼望她矜持着做个名媛淑女,然而这厮离经叛道到跑到这种破地方和一伙大老爷们同流合污自甘堕落也就算了,说话做事还比这里大部分的带把的还更像个带把的。
声音就很粗犷:“哇哇哇,老黑没吹牛诶这回,真的好看,真的好看。”
赵宁还是从一些细枝末节里辨别出了这是位女士,然后骨子里的绅士风度藏不住了,对她礼貌一笑。
“哇,笑起来更好看了。”小矜一手攥住不幸站在她身旁的拖把黑先生,拧着他手臂上的一点皮r_ou_大力地摇来晃去,“快看啊,他对我笑了。”
老黑嗷得像只被绑起来待宰的猪。
好看你就看啊,掐我干什么。那可是穆哥的心上人,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要死死远点,也别连累我啊。
拖把黑抱着手上被掐过的那块皮r_ou_,跳着离了小矜三丈远。
赵宁又笑了一下,发自内心的那种愉悦。
真的很可爱啊,这一伙人。
“你们好,我是赵宁,是…穆哥的朋友。”赵宁回想了一下刘奇对李广穆的称呼,觉得自己这么跟着叫应该不会显得不礼貌。
小矜已经疯成了一只冒着热气嘶鸣着几欲起飞的高压锅。“哇,连名字都这么好听。你好你好,我叫陈矜,不是曾经是陈矜。哇,真的是好好看啊。”
赵宁摇着头笑了起来,却发现李广穆在刚才回过头看了自己一眼,意味不明的一眼。
难道不满意这个称呼,觉得自己是在套近乎?应该不至于啊,这伙人不都这么叫吗。
李广穆看着众星捧月中的那个‘月’,听到他刚才说的‘朋友’,心里是绝对称不上高兴的。
如果是以前,能是‘朋友’就已经很好了。可惜人心总是不足,得陇望蜀是骨子里的天x_ing。
有了一些,就想得到更多。
下午四点半,阳光退下了炽烈的外衣,夹带起了遥远地平线上的一线朦胧橙黄。
小矜和老黑在风扇的沉闷切割中,提出建议,要赛一局‘加注的’。
“单圈,山顶老终点线。输的人请全场晚饭,有酒有r_ou_的那种。”
这种见者有份的事情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气氛,欢呼声像是要把天花板掀翻。
李广穆又回头看了一眼赵宁。
赵宁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把客人扔下自己去玩,于是笑着点点头。“去啊,正好我也想一起去看看。”
参赛人员很快就划拉出来了,包括李广穆和老黑在内的五个人。
大家稀稀拉拉地开着车到了山脚下起始点的位置,赵宁正坐在李广穆身旁的副驾位上。“你是要带着我一起夺冠吗?”
李广穆摇了摇头,示意赵宁下车。
这很危险,而且现在赵宁的身体状况也根本经受不住。
赵宁从善如流地下了车,关上车门之前回头笑了一下,“加油啊。请这么多人晚饭,听起来还挺r_ou_疼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让李广穆想起了拍卖会那晚,同样是眼前这个人,对自己伸出手的时候。
眼睛里有细碎星辰。
他一直想把那些光集起来,收藏好。而不是像这样眼睁睁看着它们消散于虚无,除了在回忆里熠熠生辉之外,什么也留不下。
小矜却在那边喊了起来:“赵宁,我们一起去终点做裁判啊。”
已经走了好几米远的赵宁回过头,透过车窗看着驾驶位上的男人,用唇语说了一句:“我在终点等你。”
赵宁坐上了小矜的车,和围观群众中绝大部分想去终点看热闹的那些,浩浩荡荡地提前上了山。
到了山顶上那一片巨大的空地之后,先行部队全都靠着山壁停好,给赛车空出了过线之后缓冲减速的位置。
小矜给山下的那群人打了电话,示意裁判团队已经就位,可以开始了。
赵宁下了车,站在那条终点线后面大概三十米的地方,身边一片空旷。
阳光从山崖那边侧着过来打在他的身上,地上投下了修长的影子。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他一直站在阳光下,没有像往常那样急匆匆躲避,恨不得在y-in凉处扎根发芽。
他想第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实现自己那句‘我在终点等你’的诺言。
赵宁笔直地站着,始终嘴角带下,目眺远方。
终于,视野里出现一个移动的小点。
那小点不断增大,增大,大到能看出车型,正是李广穆在起点开的那辆。
一骑绝尘式地一马当先,纵使事先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赵宁还是忍不住为他感到高兴。
赵宁亲眼看见那辆车在自己正前方冲过了终点线,却没有刹车减速,直奔自己而来。
李广穆在终点看到了那个人。
这一路,他没有分半点注意力到路边呼啸后退的风景,以及逐渐被拉开差距的对手上,一丝半毫都没有。
他那颗迟钝的心只装着终点,确切来说是终点的那个人。
然后压过终点线,李广穆没有熄火减速,而是径自开了过去,然后…
以那个少年为中心点,画起了半径不大不小的圈。
赵宁看见李广穆开着车朝自己疾驰而来,竟意外地没有半点慌张和害怕。
他不会伤害我的,永远不会。
然后,眼睁睁看着那辆车绕着自己画起了圈。
一圈。
两圈。
三圈。
赵宁在巨大的引擎声和车尾扬起的飞尘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土崩瓦解、冰雪消融。
他察觉到了某些名为‘不可说’的东西,被这个男人藏在了这绕着他的三圈里面。
李广穆绕着赵宁转了三圈。
第一圈,这是我喜欢的人。
第二圈,我要他一辈子健康平安。
第三圈,我希望他的健康平安,由我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