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lya则觉得这里比高尔基公园要无聊多了。他不以为然地哼了声,然后舔了口冰淇淋。
“滴下来了。”Solo指出。
Illya低头看了一眼夹克,用手指掸了掸,那点n_ai油渍很快像荷叶上的水滴般流走,全然不着痕迹。
“防污渍布料,”他抬起头,有些得意地说。“苏联产的。高科技。”
Solo指了指嘴角。
俄国人疑惑地将手摸至唇边。越抹越乱。美国绅士叹了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抽出手帕,朝他探过身去。
为了揩拭,Solo凑得很近,能让他仔细欣赏Illya那和海神尼普顿的矛尖一样闪着光的睫毛,这个俄国人的眼睛真该死的好看。还有他脸上那些崭新的淤青。多年以前,Illya Kuryakin就是这样满脸是伤地站在Oleg面前。那时克格勃头儿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孩子令人心疼。而现在,安宁无事的夏日夜晚,Napoleon Solo面对着这张脸,发现自己头脑里一片空白。Illya的气息呵在他脸上,急促而温热,如同夏夜的骤雨。他试图转移注意力,想点别的事,然后又看见自己倒在泥地里。Gaby在他头顶绝望地大叫,雨水打得他睁不开眼。然后一个身影扛起摩托车,向那个男人扔来。他那时在想什么?
Solo忽然想。他会怎么做,如果他知道有盘备份在那个男人身上?
而Illya Kuryakin对此的回应是——如果美国人再靠近点就会知道了,非常慌乱的心跳,和一点不大正常的小晕眩。
“你到底有完没完,牛仔?”他问,带着明显的俄国口音。克格勃特工终于发现自己正受到严重冒犯。
“完了,”Solo很快说,将手帕叠起来。“别想太多,Peril,只是因为,”塞回胸袋。“我有一定程度上的洁癖。”
当然,美国绅士才不会承认自己刚才有点失神。
“又一个强迫症?”
Napoleon Solo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看看我发们现了什么?”他装作惊讶地说,从放手帕的袋中掏出了什么东西。
Illya尽量按捺住自己的好奇,装作漫不经心地瞥去了一眼。“一枚硬币。”他发出一声鼻音。
“既然我们正好在许愿池边上发现一枚硬币,”Solo将它塞进Illya手里。“许个愿吧,Peril,祈祷你能再回到罗马。”
而俄国人则对此不屑一顾。“我不是那种迷信的西方游客。”他表示,随手就将那五百里拉丢进了身后的水池里。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Solo费力地找寻着那个抛物线的落点。“你刚刚已经许完了。”
Illya立刻转过身来。“在哪?”
美国人示意喷泉中央。
然后他们眯着眼,专注地用视线搜索了两分钟。
一无所获。
“算了。”最后,Illya Kuryakin严肃地叹了一口气。“反正我不是那种迷信的西方游客。反正我的一天已经被你毁了,牛仔。先是去应付那个女佣,然后是你的偷j-i摸狗给我的任务带来的麻烦。而你什么都搞到手了,你有了那幅手稿——”
“待会儿还会有一个女人。”Solo实事求是地补充道。
“和你搭档是我遇到过最糟糕的事。”Illya忽然异常恼火,他迅速地起身离开,然后在两秒之后又退了回来。
“还给你。”他把冰淇淋一把塞回美国人手中。“拿好。”
Napoleon Solo看着金发男人气势汹汹地走向最近的香烟店。两分钟后,他出来了,手臂下夹着一箱白兰地——大概抢劫了那间小店的库存。俄国人从鸭舌帽下朝他投来y-in郁的一瞥,然后迈着步子消失在了窄巷中。
Solo看着他的背影,舔了口剩下来的冰淇淋,然后发现它还留有温度,然后发现自己的嘴角居然在上扬。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从兜里再掏出一枚500里拉的硬币,让它躺在手掌心里。正面是一个古代少女的侧面像,已被磨损得轮廓不清。他思索了一下,然后闭上眼,将它扔进身后的许愿池中。周遭喧闹,他没有听见落水的声响。
多年以后,中情局特工Napoleon Solo将会回想起这件事,然后感慨命运如此守信又如此无常。但那时他对于未来的一切尚一无所知,就像他不能预见赫鲁晓夫的倒台,布拉格的枪响,巴黎街头的《国际歌》,人类登上月球。他做这个只是因为他想做这个。和Illya不同,Napoleon Solo是那种迷信的西方游客。他站起身,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往回走,在经过那块黄铜牌时停留了一下。
甜蜜的生活
通常来说,晚上被克格勃敲门绝对没有什么好事。特别是,当来人还醉醺醺地夹着两瓶白兰地的时候。“我今晚有客。”美国人尽量客气地说,暗示俄国人来得很不合时宜。
他那时已经洗漱完毕,还做了点热身,往身上喷了香水,只等待那只白皙的手按上门铃。但不速之客对他的抗议丝毫没做理会,径直把房门推开,闯了进来。“女人为什么总是那么情绪化?”Illya意味深长地问。
Napoleon Solo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Gaby将你赶出来了?”他尽量轻松地说。
“嗯哼。”克格勃特工慢悠悠地打量了一眼房间,一边将酒瓶搁到桌上,紧挨着Solo事先准备好的巴罗洛干红,而那让美国人皱起了眉。“她让我别再用 ‘我的女人的口气’跟她说话。”Illya说,掌心挨着瓶颈,慢慢旋开盖。 “她还说,我们应该多了解一下对方,”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再倒了一杯。“既然我们接下来还要继续搭档的话,”他将酒杯递给Solo。“我和你。”
他傻气地露出洁白的虎牙。显然,俄国人真的醉了。
“我必须说我欣赏你的努力,”Solo接过酒杯。“但我还是得说,我今晚有客。”
“哦,那个,”Illya险些被酒给呛到。“刚刚上楼的时候,我碰见了今天早上的那个女人。”
Solo的心底忽然咯噔一声。铺着天鹅绒的桌面上,蓝色的知更鸟蛋正越滚越远。
“我和她聊了一会儿,当然,不是很愉快,因为我的意大利文不大好,她的英文也不怎么样。”Illya的目光从衣柜移到了床脚,然后又停在了Solo脸上。
故作老练。但是,显然,不大成功。Napoleon Solo无惧地直视着俄国人。但在内心深处,美国人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不过,最后走的时候,她说,如果下次有人想剁了你的手,记得叫上她,”Illya特意加重。“ ‘Deveny先生’。”
Napoleon Solo认为,如果莎士比亚生活在二十世纪,他写的就会是,“魔鬼,你的名字叫俄国人”。他深深地提起一口气,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真遗憾,”他皱着眉,将白兰地一口饮尽。“我花了点功夫才把她搞到手。如果你没把她打发走的话,我想她本来也应该不会介意再加上你的。”
出人意料地,美国绅士似乎并没有生气。Napoleon Solo的风度依旧无可挑剔,无懈可击。
至于Illya,俄国人的表情就好像他已经买好了新年树,然后听说今年的元旦被取消了一样。“你看上去很不高兴。”他强撑面子说。
“怎么会?”Solo抬起眉,将酒杯放回桌上。“不,不,别误会,我没有,Peril。我没有。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他理了理下摆,坐到沙发里,翘起腿。“你在妒忌。”
Illya的双唇微颤。“妒忌什么?”他终于说。
“你得不到,所以你想让我也得不到。”Solo扬起头。“但我并不在意这个,知道吗?因为我明天还能有更多。而你,”他看着他。“可怜的小俄国佬,你过去那么多年搂着谁睡过觉吗?”
一个白兰地酒瓶从他眼角呼啸而过,然后终结于一声清脆的巨响。
“继续。”Napoleon Solo的脖颈依然优雅地挺着。“但帮我个忙,别用那瓶葡萄酒。”
克格勃的手颤抖着,伸进了夹克里。Solo知道俄国人要干什么,Illya正在极力克制自己。但必须承认,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