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有些痒,身后的人嗓音沙哑:“景贞……”
晏良莞尔,偏了偏头,没有作声。
刘显手臂有力,不再侧躺,把人搂到心口,佯怒:“不准再动心思了!不然——”手又向下滑到了细腻温软的后腰,再往下……
晏良急忙向后伸手压住,有些气馁:“睡了。”
刘显闭眼低沉笑,“好良儿……”
这是晏夫人平常会唤的名字,此刻在眼前这个人嘴里听到……
并不反感。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晏良都在学宗里跟着薛白后面做事,薛白年纪大了,记x_ing开始不好,对于晏良也更加看重。今年秋天的国士选拔就完全由晏良主持。
等到忙完了国士选拔,距离刘显开赴连州也只剩下一天。
中秋那天刘显跟随凌阳郡主李织云去了宫里参加皇后举办的中秋家宴。
刘仲康一去世,为人至亲,戴孝三年,不得婚嫁。所以刘显与落怀县主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维儿在康衍侯李庄的怀里安静得不行,似乎知道这虽然是家宴,但也容不得放肆,全程都是喂什么吃什么。颂阳长公主越瞧越喜欢,最后就抱到自己怀里喂着吃饭了。维儿看了自家父亲一眼,抬头便朝颂阳一笑,小手抓着颂阳发髻上垂下来的步摇玉碎,抓不住就咯咯笑。
期间延圣帝也问了孩子几句,李庄只说维儿话还未说得顺,延圣帝听了静默了一会,便转头吩咐冯公公去拿玉如意赐给康衍侯之子。
坐在李庄身后的,维儿的生母,侍妾孙氏倒是一脸喜色。
广阳王则坐在延圣帝下首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照理说唯一的孙儿被赏赐了,作为爷爷也应该有所表示。
侍立一旁的冯公公面色有些尴尬,悄悄使了个眼色,让给广阳王李缵布菜的小黄门提醒下谢恩。
广阳王低头顿了顿,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慢慢抬头:“陛下,臣弟这几日精神头越来越差了,陛下莫怪。”
延圣帝皱眉,带着几分关切:“太医可看了?”
坐在一边的凌阳郡主有些惊讶,悄声询问:“父亲……”
“看了,没什么大碍,就是仲康走了,我老头子心里……”
这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李织云过了一会又红了眼眶,刘轼赶紧给母亲递过手巾,也不知道从何安慰,只能紧紧握着李织云的手。
刘显直身端坐一旁,看不出喜怒。
延圣帝看上去有些不大高兴,蜡黄的脸上浮现些许y-in影,神色不明,皇后察言观色,心头一跳,忙出来打圆场,“啊,臣妾有罪,适才想起来,我这里也有一份给维儿生母的赏赐呢,看我这记x_ing!”
孙氏惶恐,在侍女的搀扶下战战兢兢地走到殿中央,跪下领赏。
皇后掩嘴一笑,“不用这么拘礼,你能生下维儿就是最大的功臣!”
孙氏笑了笑,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康衍侯,一时拿不住主意。
李庄松了松皱着的眉,口气轻缓,对着孙氏说道:“谢恩吧。”
恒阳太子看了眼延圣帝的脸色,笑着对广阳王说道:“叔父切莫悲伤过度,侄儿还想请教叔父关于下棋的几个问题呢。上次被叔父教导,想来也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广阳王笑着摆摆手,“老咯,记x_ing不大好了,也就下着玩。”
延圣帝抬眼,打趣:“父皇从小教你,你却忘了,该打手心!”
广阳王也跟着笑,“是,是,臣弟的错,手心还是别打了,每次都是我被父皇打手心,陛下可很少被打。怎么老了也不放过臣弟吗?”玩笑的口吻,却让延圣帝一下愣住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幸好有宫娥美乐助兴,一场家宴下来,倒也其乐融融。
刘显出发的那日,晏良感染了风寒,本来想送送,却硬是被刘显按了下来,动弹不得。
“不碍事,你好好待着,好好养病,等我抽空回来看你。”
晏良张嘴刚要反驳,就被刘显一指压住摩挲,目光沉迷,“良儿……”
“要是有一丝机会,我也不要这个军职。”
“你等我。别太cao心。”
“等我在冬初击退鞑靼,我就向陛下上折,要求彻查父亲的去世。”
“你听我说”,刘显以吻换指,低声:“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听我的话,好不好。”
晏良点了点头,“你放心”。
第三十六章
时节的原因,再加上鞑靼好几次围边不进,一打就退,战役被意外地拖长。
后来竟一直拖到了永昌二十四年的秋天。
前后算起来,足足打了近一年的仗。
隆冬腊月里,刘显听说关外还冻死了一大批牛羊牲畜,战事延宕,也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百姓。
入了春,连州的粮食又减产,加上死人太多,怕天气再暖些会爆发瘟疫,刘显当机立断,直接上报关情到京里。
延圣帝身体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好了,但仍很快下旨,直接拨了十万担晚秋新熟的麦子,由十八重禁的亲卫一路运送到连州。这支帝王亲卫正是延圣帝授予刘显的那一支,领队的是修兰薛氏,一个名叫薛云山的年轻将领,与国监学宗的薛白是本宗。
刘显有一次去学宗里找晏良还见过一次,也就点头之交,没有过多交谈。
此刻见了,还是有几分熟稔的,毕竟凡是与晏良有关的人事,刘显总会留点心。再加上快一年没见到人了,此刻见了相关的人,有莫名亲切的感觉。
但对于刘显来说,再亲切,在面上也是一副漠然处之的样子,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薛云山倒是很激动,看着刘显的目光可以称得上热泪盈眶了。
刘显疑惑,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公事公办,粮Cao到付,薛云山名义上是刘显下属,交接起来也恭恭敬敬,延圣帝的慰问折子也一并诵读了。
期间好几次薛云山都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碍于左右兵士来往不断,开了口也是顾左右而言他。
最后弄得刘显疑心起来。
这期间他与晏良的书信就没断过。
京里的形势开始有了变化,他是知道的。或者说,很大的变化。
比如说,临漪谢氏谢行重新掌权,夺了晏启游御史台的位置。刘显还特地去信询问,晏良只说没事,“……父亲只觉得轻松了不少,过年的时候还与我们去了趟衡山游玩,那里的冬景真是一绝,等你回来……”。
还有,恒阳太子某日夜里遭了不知什么梦祟,加上胆子太小,竟被吓傻了。这是龙脉延续的大事,可是到最后也没诊出来什么因因果果,毫无头绪。
太医院的人全部一筹莫展。
延圣帝悲伤过度,昏倒了两次,旨意上仍不断在民间征求能人异士,算得上病急乱投医了。
晏良来信说到这个的时候情绪不是很好。如果说清河晏氏的辉煌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十四年前晏良的一谋国策,那么更大的原因则来自于太子恒阳的鼎力支持。
十四年前,淮秉正炙手可热,延圣帝抱负难展,不得以,在太子恒阳有意无意的提醒下,开始扶持清河晏氏,最终因朔州丞顶罪一案彻底打击了淮氏,谢氏更是从此低迷了近十年。十年里的国士选拔,都很少见得到淮、谢两家的子弟出头。
这次太子恒阳出事,对于晏氏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信里晏良很少说这些,也只是表达了对于太子病情的担忧。刘显只随书附赠柳叶,旁人与他,不过尔尔,他只要晏良平安。
他想他。
晏良收了信,把玩着手里的柳叶,从来都没觉得思念一个人会这么得……
磨人。
他也很想他。
薛云山最后走的时候依旧支支吾吾。
刘显不耐烦,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的营帐里,“说,什么事?军中无人敢靠近我的营帐,你有什么尽管说。”像是想到了什么,刘显心头一动,直接把人抓到跟前,语气不免急促:“可是将军府出了什么事?”
薛云山急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是什么!”刘显莫名焦躁。
“薛太公让我来提醒,想让您尽快结束这里的战事回去,京里……京里的形势不大好了,晏家……”
“晏家怎么了!”几乎是厉喝,刘显目光如剑,薛云山毕竟是没真的上过战场的年轻将领,此刻也不免在刘显的一瞬间狠戾的目光下被硬生生向后逼退了两步。
“谢家打压得紧,加上淮相煽风点火,薛太公觉得不好”,吞了口口水,薛云山一口气全部交代:“薛太公说您家与晏氏素来交好,又有兵权在身,不像我们薛家,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听说——这也是风声,陛下的旨意一直未下来,听说二十二年的浙州烧粮案,晏氏有通倭之嫌。”
通倭之嫌。
这是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大罪。
刘显有些站不住,勉强定住心神,沉沉开口:“晏氏季子晏良此刻如何?”
薛云山像是知道刘显会这么问,急忙说道:“公子晏良没事,我离京的时候他还在学宗里跟着薛太公整理史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