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琏冷笑:“你不是想借孤的壳子再活一世?朱昆,你如此假惺惺,真是令人作呕啊。”
朱昆怒喝:“朱琏,你敢!”
朱琏嗤笑一声,少年细瘦的胳膊竟直接将朱昆按住了,膝盖一抬,顶在朱昆胸口,刹那血水洇s-hi,血红一片。
朱昆在萧乾面前装模作样半天,就这样被一击即破。他哇地喷出口血来,然后被朱琏使劲捏住脸颊,药汤混着血水往里灌。
“逆子!孽子!朕当初……就该让你死在娘胎里!”朱昆挣扎着怒吼。
朱琏疯狂大笑,笑声尖利刺耳:“朱昆!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当初不就是想把我杀了吗?杀了我娘,也杀了我!这么多年,我有一天像个太子一样活着吗?……我就是你的玩物,朱昆……你该死!你该死!!”
药汤被硬灌进朱昆的嘴里,他拼命往外吐,但却被朱琏死死按着,宛如一个疯子般浑身颤抖,怒睁的眼睛慢慢淌出黑色的血水,挣扎的力道也渐渐弱了,喉咙里的咒骂变成嗬嗬的喘息,进而熄灭。
朱昆死了。
死得好笑,又突然。
真是一出荒诞的闹剧。
那双淌着黑血的眼睛正对着萧乾,萧乾坦然地看了会儿,忽然觉得好没意思。最初重生之时一直念着的复仇,真到此刻,却仿佛只是踢开一块石子般毫无波澜。或许是因着他在这段旅途里,早有了新的信仰。
朱琏仍掐着朱昆的肩膀和脖子,不停地哆嗦,喉咙里发出抽搐般的沙哑笑声。
萧乾对于这一对神经病父子可都没半点怜惜,当下也不装虚弱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朱琏砸了个脑袋开花。然后趁着朱琏支开周遭侍卫的时候,跳窗逃离。
但他逃得还是晚了。
萧乾刚到窗口,便听身后传来惊骇欲绝的怒吼与惨叫。
“陛下!”
“太子!”
“别让他跑了!”
萧乾反应极快,绝不恋战,扛着背后砍落的刀剑,直接从距离最近的窗子跳了出去。周遭的人只见黑影一闪而过,等喊杀声再追上,却见萧乾已经跑远了。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万万想不到已经被磋磨成血r_ou_模糊的r_ou_块的萧乾竟还能在主帐继续行刺。营地内刹那大乱,无数人围堵而上,萧乾对这附近地形熟谙于心,不管身上被砍了多少刀,只顾往前跑。
他手上拿着一把刀,几乎能将扑上来的人砍成两半,边砍边喊:“朱昆死了!你们还在为谁卖命?!”
有人心神一动,被萧乾钻了空子,杀出一条路去,几个箭步冲到扎营的河岸边,跳进了滚滚的河水里,除了一团浮起的血水,再无踪迹。
半日后,方明珏收到密报,大晋皇帝身亡,太子重伤,晋军撤退。
他烧了密报,哑声道:“将大晋东宫的人,都撤了吧。”
第78章 再攻天密
大晋皇帝驾崩, 太子弑父杀亲这一丑闻还没容得大晋的文武百官遮掩,便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五湖四海。
这下可好, 即便昏迷不醒的太子醒过来了, 背着这么个名头,也没法再做大晋的皇帝了。
朱昆后宫佳丽三千, 但却只有朱琏一个血脉,再加之朱昆当年上位, 斩尽了亲兄弟, 这一时半会, 还真找不出一个能继承大统的人选来。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两位闭门锁户多年的老臣被抬了出来,匆匆忙忙从犄角旮旯扒拉出一位皇室宗亲, 扶着人就登了基,勉勉强强,算是稳住了局面。
至于与南越的战争,半数以上的大臣都赞成议和, 毕竟朝廷这下皇帝太子一块完蛋,是吃了血亏了,新皇皇位还不稳, 再加上朱昆喜好奢靡,国库空虚,万不能再打下去,穷兵黩武了。
新皇也是这个意思, 但议和的事宜还未安排下去,边关却反了。
原来是那位挨了萧将军一闷棍,大难不死的太子爷朱琏醒了过来。
朱琏是朱昆早便立下的太子,虽然朱昆忌惮他,将他像只金丝雀似的豢在宫里,但单看他能在晋军主帐干掉朱昆,便知道这位太子很有一番势力,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朱琏醒来一听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八竿子亲戚登了皇位,当下便发动了兵变,在天密关斩杀了所有支持新皇的大将,独揽大权,重整旗鼓,准备赶回京踢掉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玩意儿。
但他想走,却走不了。
南越军接连几日势如破竹,收复大半城池,呈四面围拢之势,浩浩荡荡,直逼天密关。但到了天密关,却不见开战,反而是南越送来一封密信。
朱琏趴在榻上,呕了一阵,直起身来,旁边的小太监立刻奉上清茶。朱琏漱了漱口,看着那密信,神色y-in鸷地问站立在侧的一位将领,“华将军,此事你如何看?”
华凡武是朱琏血洗后唯一活下来的主将,老实忠厚的国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接过密信一目十行看完,才道:“臣听陛下的。”
一句“陛下”喊得朱琏极为满意,他瞥了华凡武一眼,尚显稚嫩的小脸上流露出与年龄极其不符的y-in狠:“看来这个付坤还真是有两下子。一面装作萧伯伯诓得父皇疯癫,一面又勾上了南越皇帝,让其冒着放虎归山的危险,也要留他x_ing命。只可惜,朕既不是那等奢求长生不老的蠢货,也不是个由人施舍的乞儿。”
朱琏狞笑着,将那密信一把撕了。
“区区南越小国,还敢放言放朕一条生路?真要打将起来,我大晋的男儿还能怕了?”朱琏冷笑,“传令下去,今日午时,开城门,打过去!”
华凡武应诺,正要转身下去,却又听一声:“慢着!”
“陛下还有何吩咐?”华凡武道。
朱琏眸光y-in冷道:“拖个与那付坤身量相似的俘虏出来,砍去四肢脑袋,挂到城楼上。他方明珏不是要人吗,朕给他。看他南越军稳扎稳打到现在,这一回又能否沉得住气!”
华凡武领命下去,还真找到了个与萧乾身形相似的男子,按朱琏所说,挂到了城楼上。还尽职尽责地贴了张告示,言明此人乃刺王杀驾之恶徒,南越军主帅付坤,今已伏诛,曝尸三日。
“陛下,除非亲眼所见,万万不可轻信……”
方明珏坐在主帐内,定定地看着手上的信报,仿若被抽了魂似的,一动不动。
顾战戚一腔劝慰的话全被卡住,能把死人说活的一张嘴头一次有些哑口无言,干巴巴地吐出来一句话。
萧乾失踪已有数日,因着方明珏当日一句“去找他”,几乎所有南越军倾巢出动,搜山剐地了许久,也未见到半根毫毛。有人怀疑萧乾被俘后就被杀了或是秘密关押起来,不过朱昆死了,人要是还活着,必然还在朱琏手里。
方明珏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搜山未果后,便领兵反攻大晋。
说来方明珏并未有什么军事天赋,但他太疯了。他几乎不闭眼,推演沙盘,召人商议,翻看兵书,将一心的帝王权术全变作了战场厮杀。
皇帝常服仍是那一身,穿在方明珏如今的身上,却像是裹着一阵风般,枯槁易折。
顾战戚看了眼方明珏黑沉无神的眼睛,有些不忍地挪开了眼,“陛下,皇后身手不凡,绝不会轻易就……”
“嗯。”一道嘶哑的声音打断他。
顾战戚一怔,便见方明珏眼神恢复了些精气神,缓缓放下手中的信报,站起身。他也开始习惯铠甲不离身了,此时伸手将一侧的头盔拿过来戴上,便往外走去,“顾爱卿,随朕去看看。”
顾战戚看着方明珏掀起门帘,外面明亮的光线透s_h_è 进来,将年轻的皇帝整个人湮灭在耀眼的光芒里。
他觉着有什么不对劲,但却又一时说不上来,便只得快步跟上去。
然而不需要方明珏出去看看,晋军已然打开城门,擂响战鼓,杀了出来!
南越军经过数日磨练,只初时有些慌乱,很快便训练有素地列阵,冲了上去。两军对冲,广袤的平原上喊杀声震天,血r_ou_横飞。
方明珏本来也不是弱j-i,他不坐战车,与其他将领一般骑马,冲锋陷阵。
方明珏的这一举动最开始吓坏了无数南越军,但随着接连几场打下来,这些兵将也不得不佩服一下老方家的血脉,马背上打的天下,延续到方明珏这一代,虽不强悍,却也绝不软弱。
顾战戚最初护在方明珏左右,但见方明珏毫无异状,以为皇帝陛下已经想明白那尸首是敌人j-ian计,真假不好说,便放了些心。然而这心还没落地,一转眼,便见方明珏窜进了先锋营,迎着箭雨,仰起头看向城楼上。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刹那裂了。
裂出泪水,并着血痕。
顾战戚看见方明珏的唇瓣在微微翕动:“萧乾,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陛下小心!”
顾战戚被方明珏的表情震了下,回过神来,便见一柄砍刀直削向方明珏脑后,然而他身前还有三四人阻拦,根本救之不及,大骇之下咆哮出口。
几乎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方明珏身体往前一伏,刚好躲过那砍刀,回身一脚,将扑过来的人踹飞。这些招数还是萧乾教他的,那时他还总借着练武名义,拉着他的腿戏弄他,如今却不知人在何方。
是了,方明珏自是不信那挂在城楼上的便是萧乾,他给朱琏密信,便是试探。
若真是萧乾已死,朱琏绝不会这般大摇大摆暴露出来,隐藏下来趁机提出条件让南越俯首称臣岂不是更好?可他也没把握萧乾是否还真的活着,朱昆恨他若此,又岂会留他一命?但若萧乾真的活着,朱琏又为何不拿他当人质,来要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