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住他明媚的脸颊,阻止他疯狂的进攻,我亲吻他的嘴唇,感受到舌尖印上他细小齿痕的快乐的痛意。我呼吸着他的气息,抚过他浅褐色柔软的头发,吻过他单薄的耳朵与脖颈,紧紧环住他消瘦脆弱的肩。我在心里不停地呐喊着:我的,我的,邹小末,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的手撕扯着我的大衣和衬衣,抓挠着我的颈背,焦灼的气息愈发浓烈:“老师,你要我吧……你要我吧……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好好了解啊……”
说不出来是因为这句不经意的承诺,还是因为眼前一直渴望了很久的人,愈来愈深入的抚慰像是刀尖划过皮肤,每一道浅浅的伤都喷发出积郁很久的可怕的欲望来。我扯掉他的衬衣,崩掉的纽扣滚落到墙角的脆弱的声响被厚厚的喘息声掩盖。我迫不及待地去触碰、去暖热、去了解那具让我陌生到沉迷的躯体,恨不能将他纤细的锁骨、依稀可辨的肋、瘦长的手臂和双腿乃至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打上我的烙印。
你是我的。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般,体会到这句话里狂躁的爱意。
我们纠缠、深入、融合。他的手指很冷,身体里却温暖得不像话。我们都像饿了很久的人,在对方的身上疯狂地索取,包括疼痛。我像是被雨水劈头盖脸砸湿的人,身上的每一滴水、每一分潮湿,都是我不可遏制的爱的能力。痴缠到最后,不像是在爱,更像是宣泄着积怨。他打开的身体里承载着我近乎野兽般的冲击,却也将他细密的痛苦与怨恨,通过他的手指,深深地植于我的发根。
就这样相爱,直到爱不动为止。一瞬间我心里疯狂的求索到达了顶点,我不能接受他身上有丝毫我不可触及的地方。
因为,你是我的。
我扯开他撕扯着我的缠绵的双手,狠狠地将他的身体翻转过去,他白皙后颈上痧的痕迹清晰可见,和我当初留下的位置一模一样。心里凌驾的欲望烧灼了理智,我把他挣扎的双手反拧在一起,右手到达了他脖颈上痧的位置,食指和中指的指根就着那道殷红拉起来,狠狠地弹下去。他陷在被子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惨叫,身体猛然绷紧,双腿终于放弃了挣扎。
“是谁帮你刮的痧?”
我听见自己近乎质问的声音。心里的嫉妒一遍一遍在撒野。
他不说话,或者,是淡淡笑了?更将我的焦灼撕扯开来,变得不可收拾。
“是谁?!是谁?!……”
手指发着疯,狂乱地在他的颈后动作,带着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的痛楚与麻木。他像是死人一样承受着我的暴行,颈后刮出来的不是痧,更像是青的紫的伤。我听到他齿间细小的忍受着痛苦的声音,和我第一次给他刮痧时如出一辙。但是,我实在太害怕他的冷漠,就像我们上一次的分手一般。终于,我有点泄气地松开了他,胳膊和心里,都只剩下了麻木的虚空。
他没有动,也没有哭,缓缓转过脸来,接着是身体。然后他坐起来,淡淡地说:
“我喜欢你这样。”
我甚至可以听见他声音里的喜悦与得意。
我看着他,发现他眼里的喜悦是真的,他看着我,眼睛里涌动着温和的美丽。接着,我的手被拉起来放在他颈后的位置,我听见他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敲在我的心上:
“是我自己,用硬币,还是你帮我刮痧的位置……从我十五岁起,就知道,除了你,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触碰属于你的地方……”
一瞬间我积郁的眼泪终归决堤,我知道我哭得一塌糊涂。拼命揽着他,在他耳边不成语调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
我想他会明白,让我如此发疯失控的人,只有他一个啊。我会因为自己的假想敌而这样对你,只是因为我爱你,那样不知所措。
我抱着怀里的孩子,他抱着哭得像孩子一般的我。我知道我们的爱已经重新开始,并且,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去铭记。
第十一章:痧与疮(十一)
冬天来临,我窝在小屋里写一本我一直很想写的书。
我和小末相处的时间变多了,他一下课就会来这里。他搬来时带的东西很少,像是一次短期旅行,并不像是打算长住,但我不想去计较这些。
有时候他会在我这里度过一整个周末。他买了餐具和锅子过来,在墙角插着电煮好吃的东西。我给他寄的书他陆陆续续地带过来,包括我夹在书里的小字条。如今再翻,自然有很多是幼稚可笑或是索然无味的,但我依然能够从字里行间了解我那个时候的狂热。我们一起窝在被子里看书,有时会分享一小段,说到默契的时候会淡淡地相视而笑。我伸手触碰他洁白的耳廓或是脸颊,他有些害羞地闪躲,这个习惯他从来不曾改变。
有时候我会睡着,睡梦轻浅但是安稳。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推开门出去,却见他在公共水池边洗着我的衣服。他是爱干净的孩子,小小的空间被他擦拭和维护着,变得无比温暖。此时,我看到他的袖子挽得很高,肩膀轻轻地动着,洗衣服的姿势一如那年遥远的三月。
天气那么冷,我不想他冻坏了。他颈上带着伤,已经没有可以让我刮痧的地方。于是我走过去,把他从水池边拉走,他有些细微的挣扎,不过还是不能拗过我。我将他冰冷的手指捂在怀抱里,冷冷的但是却像在烫着我的胸膛,我喜欢这样细密微妙的贴合。他看着我的样子有些沉溺的微笑,美到让我无可救药。我亲吻他,或是因为过深的疼惜和热爱会和他紧紧纠缠。那个冬天,因为他冰冷的手指和温暖的身体,我的生命终于不再苍凉。缱绻过后我有点懒地进入了梦乡,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下床的,也无法完整他继续洗衣服和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样子。等我再一次醒来,他已经离开,阳台上的衣服沉沉地坠着,已经滴不出水来。
他的生活很规律,从来不会有过大的改变。每天早晨他都很早起来,有课的时候去上课,没有课的时候会在阳台上小声地读英文单词或是看几页英文原版的书。有时候我写东西写到发疯,他怎样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走进甚至是占据了我的生活,但很多时候,我感觉自己对他还是知之甚少。有几次我曾想和他一起去上课,看看他的学校,看看他学习和生活的地方,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于是我知道,那是拒绝。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贪婪,太紧的束缚只会招致他的挣扎而已。可我也隐隐觉得,这些小小的裂隙,终将成为我们之间潜伏的炸弹。
十一月底,我写完了书的结局,交给出版社,心里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回到我的小屋,觉得它实在是太小也太冷。我忽然那么想要有一个温暖的家,和小末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