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小黎就打电话来跟我分手,我想她是等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等到我的电话,终于死心了。我有点无奈,但更多的还是庆幸,让她怨恨我也好,总好过期期艾艾地再跑过来找我,对于小黎,我应当是被甩的那一方才对。
隔天爸妈就跑到我这里来质问我了。他们来的时候涂宇也在,他一直躲在房间里。也许是平时小心惯了,他的东西都小心地藏在房间里或是储物间的最里层,爸妈居然没有看出破绽来。我坐在客厅里听着爸妈对我或骂或规劝,没有听进去多少,心里只是隐隐地担心涂宇听见了会怎么样。如果我要一直和他在一起,那么迟早要带他见见爸妈的,只是我清楚地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他太小,小到我不能让他和我一起承担这些。
爸妈走后我们相对躺着,却没怎么说话。我多少感觉到了他的一些不自然,但我没有开口问,我怕问来的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也是我和他谁都承受不了的。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咕哝了一句:“你别不开心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噗”地笑出了声音。原来,他一直以为我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不说话的,真是傻得可以的孩子。
于是我淡淡地抚过他的头发,笑着说:“我没有不开心,涂宇,我认为很值得,所以,我很高兴。”
第二十二章:言与默(十)
正式开学的时候涂宇决定不搬回学校里住了,就把东西一点一点往我这里搬。他的衣服很少,倒是复习资料很多,让我刹那间感受到他的高三真的来了。只是他不怎么喜欢学习,成绩倒不算太糟,但要考上一个好点儿的大学还是很悬,于是我只有下狠手逼他,逼得他每次拿起书就咬牙切齿地说:
“苏全景,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得,为了我就为了我,将来你还不是要感谢我。这句老师惯用的道貌岸然的话如今却成了我如此贴切的写照,我想着,也并不十分计较。
他的钱也交给我保管,只说自己拿着也是白白浪费着花了,让我替他收着。像是他为了留在我身边刻意的小动作,我不差他这几个零用钱,但我喜欢他什么都不和我分的态度。我把钱都放在房间的抽屉里,告诉他让他用的时候好拿,可是他还是常常忘记带校园卡也忘了拿钱跑到五楼的办公室来找我。
十月的时候航空学院来市里招飞行员,在我们学校也设了一个考点,安排考点的事恰好落到我身上,了解到要求并不是很严苛,而且能飞来飞去肯定时所有男孩子的梦想,我想都没想就跟涂宇说了。
我跟他说这个事的时候他正在浴室里刷牙,含着泡沫也不知道他咕哝了一句什么。末了他洗洗出来吃早饭,已经忘了我跟他说的事。
“我跟你说飞行员的事呢。”我不得已只得又提醒他一次。
“不行吧,”他只顾着吃,“我太高了。”
他来我这里几个月,倒是过得自在,懒得没边,加上我这里营养还好,好像是长高了。但能高到哪里去?我不信他的话,就摁着他的肩把他推到墙边,拿尺子一划拉,好家伙,187,早就超过飞行员标准了。现在小孩子的潜力真是可怕。
他高我早就已经不是半个头,这是我和他站在一起唯一有点在意的地方。再加上我把他养得白生生怪招人喜欢的,出去还不给那帮十六七的女孩子抢着吃了。
我有点醋意,故意倒出来酸他:“涂宇,喂,涂宇,你怎么没有女朋友啊?”
他看了我一眼,好像我说的是一句火星话。
接着,他反应过来:“苏全景,你有病吧!”
好吧好吧,我有病。我讪笑着低下头去吃东西。
“不过,”他想了想又说,“是有挺多女孩子追我的。”
说着他一下子笑开了,故意看着我难堪的模样。
不过要是这样我就栽在他手上,我也就白比他活这么多年了。
于是我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啊?”
他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就说,我还小呗。”
“瞎扯。”我白他一眼,“你当她们那么好骗啊,你就是十岁她们也能把你吃干抹净了。”
他仍旧笑嘻嘻的:“那我下次就说我喜欢的是你。”
我一下就觉得玩笑开过了:“涂宇,你是说真的?”
他忙笑着缓解气氛:“看你吓得,我什么都不会说。你还吃我的干醋,也不想想,我的处境其实要不你危险得多。你看吧,我要提防你身边的女学生、女老师,连男老师也要……”
他可真不会开玩笑,但我喜欢他也在乎我的样子。于是我拿包子堵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再说下去。
晚上回来再看着他静静地在房间里看书学习的样子,我忽然什么顾虑都没有了。他在我的身边,我陪着他,度过他人生中一个认真的坎,就像是在分享着他的生活,成为他生活里的一部分,我不能再要求别的什么。
冬天完全到来的时候,涂宇也完全搬到我这里来了。
彼时他已经在备战体育学院的招考,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锻炼。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冷,每次他回来都带着一身寒气,偏为了锻炼还不能穿很厚,看得我怪心疼的。我早早回家,把暖气开足、热水放好。怕他营养跟不上,吃的东西都不再凑合凑合就完了,而是每天都去菜场买新鲜的猪骨或是小排来炖汤给他喝。那些日子他没见长胖,倒是我厨艺精进了不少,让我有点自豪的感觉。
有时候他回得早,正好碰到我在厨房里煮东西,会走过来搂着我的腰,微微低头将下巴抵在我的肩头。我掀开锅盖用热气熏跑他身上的寒气,只一会儿他就在我身后只喊饿。我只让他喝一小碗汤以免吃不下饭,他拿着喝干净了的小碗蹭着我表示还要的样子让我很想笑,简直是一只求食的小猫。
我常常会想起我们比赛的那个下午,从那个时候起,我们纠纠缠缠,竟然已经一年半了。我无法回想和他相识、相合、相爱的那些细节,仿佛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呆在彼此的身边、把对方当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当然,也久到快要忘记那些措手不及的变数。
在涂宇将要去省会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快要凌晨的时候,我被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吵醒了。涂宇睡得死,我摸着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跑去打开门。寒气卷着一个人站在门口,居然是他。
一瞬间,有很多片段涌过我的脑海。站在我面前的,是大学时候的师兄,路竟成。
“老幺,你在啊,我还以为没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