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惹年少 by:淡水马克思【完结】(27)

2019-01-30  作者|标签:淡水马克思

他身上全是寒气,我的睡意一下子全没有了,赶忙把他让进来。

“师兄,你怎么来了?”我着实有点惊讶,我们都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了。

“我出差路过,想起你在这里,就来看看,没打扰你吧?”

“当然没有。”我忙说,“刚办完事情么?吃饭了没有?要不我给你做点什么吧。”

他没有推辞,我就招呼他先坐,自己忙忙地去厨房打上火。我热了一点猪骨汤给他下了一晚面条,他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吃,像是饿了很久了,有点稀里哗啦的。

“怎么这么晚才来?”我想着问起来。

他的头都顾不上抬:“排队买票呢,一到年关就不得了,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这么多人。”

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沉默。毕业的时候他没有当老师,去跑了几年保险,也没有做出什么名堂来,也许是嫌自己落魄,后来的同学聚会都没有来,慢慢淡出了我们的视线。我算是和他联系最长久的一个,但那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还记得我,还来找我,说实在的,我有点说不出来的高兴。时隔几年,我仍然能从他身上看到他大学时候的率真和耿直,但我同时也知道了,他过得并不好。

他过得不好,已经有了三十多岁的男人慢慢走向衰老的先兆,眼角全是深刻的皱纹,就算不说话、不做表情也很显,皮肤粗糙,头发也有点稀疏,真的不再年轻。我知道我是幸运儿,起码之于时光,它们并没有在我的身上留下多么残酷的印记。也许是我一直活得太自在,不需要像他一样忙着奔波讨生活,加上我也没有组建家庭,自然也没有各种各样家长里短的烦恼。看着他,我这才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心里蓦然有点唏嘘。

他很快就吃完了,我笑着收了碗,又给他泡了茶来:

“今晚就不走了吧,我们哥俩说说话。”

他看着我,表情突然有点凝重:“老幺,我一年四季都在外面跑,去过的同学家不少,说实在的,也就你对我还这样,其他的人,唉,没法说。来之前我还怕你也跟他们一样,看来是我多想了。”

我知道他一直不太顺利,就只好笑笑说:“师兄,想那么多干什么,你还记得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沉重的脸色总算是缓解了一些,环顾了一下房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说:“没吵着弟妹和孩子吧?”

我摇摇头,心里突然很想苦笑。已经这么多年,他不会想到,我还是当年那个老幺。他变化大得可怕,可是我没有变,我们终归,还是走到两个世界里去了。

第二十三章:言与默(十一)

“我那小鬼今年七岁了,古怪得什么似的。”说起自己的孩子,他脸上有了笑意,我看得出他很幸福。

“老幺,你也该沉下心来了,怎么到现在还不找?”他像上学的时候无所顾忌地跟我说他的想法,“我知道你条件不错,家里也不错,但越挑拣越是没有头,小心给耽误了。”

我正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卧房的门却突兀地打开了。

我看到涂宇站在门口,竟然不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我的脑子轰地炸了一下,想也没想忙冲过去把他往门里推,可是晚了,无论我怎么掩饰,我都没有办法再瞒过师兄了。

“快睡,到时间了我会叫你。”我压低了声音哄着眼前看起来表情有点沉的涂宇,关上门。再回到沙发前时,我看到了师兄脸上不加掩饰的尴尬。

我没有办法编出像“这孩子只是在我家里寄住”或是“他只是我的一个亲戚”这样的话。师兄是为数不多知道我的秘密还对我一如既往的人,我上学时候的每一件事他几乎都替我管着,但惟独没有管过这件事。但他知道用他的方式对我好。记得我和男朋友掐架,掐得两败俱伤,是他把我背回来,一边骂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但实际上却舍不得责怪我一句的人。隔天他带人教训那个小子,却打得很轻,都算不上一个教训,他知道我舍不得。那些我为了爱或恨迷失、彷徨、痛苦、失落的日子,是他陪我喝酒、安慰我什么都不用想,明天起来谁都不是谁。我不该瞒他,我曾经对他那么信任、那样依赖,就算时隔多年,我也应当对他毫无保留。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老幺……没想到你……”

我忽然觉得有点难过,即使是有时候对着爸爸妈妈,我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隔了好半天才说:“老幺,你可真糊涂,那个时候难道你还没有得到教训么?你也不再是十几二十岁,怎么就一点都不懂事呢?”

他教训我的时候像兄长一样,我没法反驳他,只好闷闷地答:“我知道。”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那个时候,我和男朋友分手,他陪着我,我把他当做唯一的依靠,不是没有想过要和他在一起。可是,我那么害怕我们再也做不了兄弟和朋友,我害怕他心里一直闷着的真实想法其实是看不起我的。他给我带来的苦闷,远远要大于和别人分手的伤害。我就那么独自吞饮着这些秘密,再也不能和他开口。

如今,他就坐在我的面前,用以往熟悉的口吻跟我说着肺腑里的话,却在我耳朵里是那么不一样的感觉。我没有办法反驳,也没有办法接受,只好沉默。

他看我有些消沉,又说:“我知道我不该管这些事,但是老幺,我当你是真兄弟才敢这么和你说的,我是真想你好。听师兄一句话,结了婚就收心了,我还盼着我们的孩子能结娃娃亲呢。”

我点头,他便不再说什么了。

我起身去储物间拿了毯子来,又把空调调暖了一点,他在沙发上窝着睡着,一会儿便没有了动静。

我回到房间,忽然感觉有些胸闷。

涂宇还没有睡,坐在床头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他的眼睛有一点红。

“怎么还不睡啊,明天一早还要早起呢。”我坐过去,自己先躺下来。

“我不起了我生病了我请假。”他蹭到我旁边来,表情竟然有点委屈,脸颊凑过来,有些笨拙地拱在我的脖子上。

“涂宇别闹,有客人在。”我忙推开他,离他远了一点,“明天教练就带你出去了吧,早点休息。”

他有些闷,也没了兴致,我知道他心里别扭,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师兄之于我,甚至都谈不上有过过往,要解释,反而显得假。

第二天一早师兄就起来了,我们也醒得早。

我想了想还是对涂宇说:“你就先别出去了,我送送他,他难得来,还记着我,算是我们兄弟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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