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房子的后面突然响起了众多的马蹄声。我只当是出了什么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马蹄声都渐渐远去,外面除了虫鸣什么都听不到时才叹出一口气。想来大概是他们的什么爷离开了。这样更好,没有见过面将来在外面碰见了也没什么。
我又耐了x_ing子等了一个多小时,再没有听到别的声响。这才从墙根摸出来,悄悄地翻出窗子,跳下来的时候差点崴了脚。
堪堪地等到月西沉,东方渐渐发白,只是那石子破路在这样的光线中根本看不清楚。我本想等天再亮一点再走,却隐约听到了隔壁屋内的动静,不知他们起得竟这样早,吓了一大跳。此时便仍是摸黑也要走了。
我记得作夜的马蹄声是向着屋子的右边(根本不识东西,能辨得左右已经不错了)去的,刚好和我来得方向相反,想着大概是去什么城市。屋内的动静越来越大,我咬了一下唇便弯着腰沿着右边的石子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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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近一上午的路,知道日悬正中的午时才到了城门。青砖砌得高高的楼门上选着一块匾,几个甲骨文一样的字写的比我的狗刨还张牙舞爪。想来大概是和平时代,门口的守卫也只是做做样子,一闻到我衣服上的味道就皱着眉挥手放行,只嫌我走得不够快熏到他们。
初进城门的一段路还显得平常,走过两条胡同便如了闹区,沿街都是摊贩商店,直比贞观之制的盛世景象。
一身异味的我呆在路中间,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子,一把扎的蓬乱头发,破布样的衣服,因为赶路漆黑而带有血痕的脚,唯一比乞儿强的就是身后的那只ELLE的书包。
整条路都熙熙攘攘,只有我呆在那里,连脏兮兮的脸上爬满了泪都不知道。没有地方可以去也没有地方可以回。
这算什么?在原来的世界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得偿所愿得如了M国的大学,十几年青春的光y-in我牺牲了那么多的东西岂是数得过来的?为了前程十几岁飘扬过海独自求学,个中辛酸又岂是说得清道得明的?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不明不白地把我送到这里来,是看着好玩吗?我还不用去说,叫我那本来满心欢喜以我为傲的双亲怎么去面对这个打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莫说我是学业有成,就算是痴呆一个父母也心寒呐。更何况我那一心只扑在我身上的母亲……
我便是一副邋遢的痴呆样在路中间淌眼泪,好像漏水的抽水马桶一样。全然感觉不到周围的人看我像是看堵塞的抽水马桶一样恶心。
慢慢周围的人群开始s_ao动,人潮渐渐地往两边退,我不是没有看到,也不是没有听到后面急驰而来的马蹄声,只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不能移动半步。眼泪仍是不要钱一般地流,嘴角却几乎要扯开笑了。
我就这样一脸抽搐的表情回过身去时,马蹄声已是到了极近,却没有一点要减速的样子。
大约是要从我身上踏过去了。心里这样想着却不觉一点惊骇,仿佛是什么极平常的事情,嘴角都忍不止向上扯,眼前一片空明。
然后就看到马上的那人,真正面目如玉的谦谦君子,一身白衣飘飘然如谪仙般。只可惜了旁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生生地污了这幅图。
只听那当前的侍卫一声暴喝:“贱民,莫要挡路!”手中的马鞭随着落下来,把我抽回了这世间。顿觉被人一刀从右耳劈到了左胸,被震得瘫倒在路边,那些人马毫不减速地决尘而去。白衣君子一直都是目空一切地直视前方。
待那帮人走远人群才渐渐地恢复刚才的热闹,只是不停地听到有人在说:“寒蝉宫……”
我背上垫着包半躺半坐地靠在地上,仿佛没有人看见我似的,也没有人看见刚才毫不留情的一鞭。
胸前实在疼得难受,刚想伸出手摸摸伤口,谁知一动便牵连着胸口一颤,一股热流直冲喉头。我忍不住那腥甜,张口便吐出一大摊血来。
我看着身边的一大摊红色,不知所以。人群到是比我有反映,走的时候绕开更大一圈。
记得以前看小说时,看到里面的人吐血吐得前仆后继的,还感叹古人不知道节约精神,吐血是好这么玩的吗?今日吐过之后才发觉果然有趣,不管什么样的人怎样肮脏的身子,吐出来的血还是一样的颜色。暗暗的艳红,好象生命一样。想到这嘴角不禁绽开了一抹笑。
吐过血之后居然感觉好多了,不知是何兆头,也没这个闲心去想。想要爬起来,却觉得力不从心,两条腿软绵绵的像打了麻醉一样。只好攀了旁边的树,硬是把自己拖了起来,挺直了腰板,也不去管胸前的伤被牵扯的痛。
还会痛,还活着,便再痛也要活下去。这一鞭子竟抽去了纷多的杂念,心中一片清明。呵呵,还真是犯贱呐。
不知这个社会女子能不能做教师,也许可以做哪个闺秀的西席,不然做丫鬟也不错,不行的话就洗衣缝补,自己不是笨人应该不难学。如果实在不行就去卖了这身子,只是这副长相恐怕没什么人会有兴致。
想到这个份上也就不再觉得无路可走。本也无心与天争,只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嘴角的微笑已经完全绽开,连我这个平日里极少露齿的人都笑得龇牙咧嘴,只是嘴角还有没有擦的血迹,有些诡异。
自己心里想顺了才有精力来理会别人。我转过身向站在一旁已经很久的小厮问:“有什么事吗?”
这孩子不知是被我吓着了还是什么,颤颤的双唇让我想起花容失色这个词。他与我同等高度,十岁左右的模样,我猛然记起这个身子现在是十三岁。
等了好久他终于说话了:“公……公子说……你若站起来了就请进去……”
烛明香暗画楼深
“公子?谁家的公子?”我气定神闲地柔声问。
那小厮不知是怎的了,竟满面惊骇地向后退了一步,颤颤地说:“是我们清风楼的湘公子。”
(我后来才知道那小厮是在怕什么。我当时身上几块破布,赶过路的双脚漆黑带血,鞭子抽出赤红的伤痕从耳后一直到胸前,吐血后没有擦过,整个一张血盆大口。就这个样子我居然还想要做那波澜不惊的微笑,难度实在是大点……)
顺着小厮的手看过去,十五步开外是一栋雕梁画栋的三层楼,和旁的建筑比起来多了不止几分的灵气秀巧。门口一块匾,深蓝的底,白色的字静静地卧在上面。四扇开的正门关着,只在旁留了偏门供出入。
呵,闹市中大白天不开门的店。
我又回过头看那小厮,想来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已经全无刚才的失态。粉雕玉啄的脸上已是换了笑:“湘公子吩咐我出来看看姑娘,说若是姑娘自己起来了便请进楼去。”
若没起来就任我烂在路边吗?也真是个小孩,不知这种话还是不说为妙。若不说我还只以为那什么湘公子是雪中送炭,现在却明白只不过是觉得奇怪有兴趣而已。
既是如此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我冲着他努力一笑:“烦请带路。”
他身体几不可觉得一震,勉强一笑:“姑娘随我这边来。”
我跟着他穿过偏门,一入内室便觉一阵香气袭来。我素来对香味敏感,连过浓的栀子花香都受不了,更不用说是带了化工料的香水。但这里的香气艳而不俗,还加了淡淡的墨香,似Cao似雨似竹。三分愁思,三分才情,三分无奈,还有一分媚惑。
也不知这间店是干什么的,已经过了晌午好久大厅里却是半个人没有。一张张的水磨红木八仙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旁边还有些半矮的书案。脚下红底镶金的地毯将装饰不多的大厅衬得似软金镶玉,华而不俗。
看来这家的店主非富即贵,不知那公子是BOSS还只是打工的。
跟着小厮一口气爬上第三楼,他一直走到最角落的房间,推开门:“姑娘请先沐浴更衣,公子在偏厅等候。”
我一走进去,小厮就关上了门,不过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我CaoCao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看上去很普通很简素,墙上挂的只有鬼都看不懂的书法。旁边一只木桶,约是和我同高,边上搁着三级的梯子。床上有些衣服,还有一块厚布,我估计是浴巾。
木桶里的水有些发白,估计是放了什么洁净的东西。
平常我很喜欢泡澡,喜欢在水里沉沉浮浮的感觉,而如今却是完全不同的境地。双脚和胸口的伤疼得像要胀破开来。我勉强地揉了揉头发,撮去身上的污渍,直到确定没有异味便迫不及待地爬了出来。
我刚把那些衣服不分前后地套好,小厮便在敲门:“姑娘准备好了吗?”我严重怀疑他刚才有偷听。
我推了门就出去了,他不动声色地扫了我一眼,目光在我头发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就疑惑地盯着我还背在背上的包。
衣服是很普通的质地,款式也和我方才街上看见的差不多。因为头发还未干,我就用夹子夹了起来。
“姑娘随我来,偏厅在这边。”
我不说话就跟他走。十八岁的人了被十岁的小孩叫姑娘心里还真是别扭。
这偏厅还真是偏啊。小厮领着我穿过楼后的廊桥走了将近十分钟才到了后院。倒是典型的江南院落,深绿不动的池水,随处可见浓郁的芭蕉和扭曲的太湖石。那日梦回江南,竟是在这种情形下实现了。
一边走我一边打量那小厮。觉得他年纪小还没有长开,小小的脸还只能说可爱。不过底子到是绝佳的,不知道会不会长成国色天香。我没有恋童情结,不过看了那么多耽美小说后看到他就不可抑制地往那方面想。唉,叹口气承认自己不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