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胭脂泪 作者:荒凉【完结】(4)

2019-06-20  作者|标签:荒凉

  (小厮走在前面,突然浑身一颤觉得脊背发冷。)

  跟着他不知拐过多少弯弯绕,总算是到了个有点意思的地方。进得圆月门去竟没有看到一棵树、一株芭蕉。满园满园种的都是像长了麻风斑的竹子。(-_-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个看上去变态的品种真的很值钱……)

  想来竹子大概是历史上适应力最强的植物了,哪里有出尘不染的世外高人哪里便响应号召长一片竹林。这细细直直的东西北上南下东奔西走,也算是长遍了全国的大江南北。我对竹子是没什么特别感情的,只记得初中时教室旁长了一丛竹子,每到夏天蚊子就特别多。

  小厮已经踏上了台阶轻轻地敲着门:“公子,人已经带到了。”

  我看着那雪白如凝脂的台阶一皱眉:怎么听着像贩卖人口呢。

  屋内没有声音,那小厮不知是得了什么暗号,轻轻一推门:“姑娘请进。”

  我有些孤疑地瞟了一眼他不动声色的脸,抬腿跨进了屋内。抬头见到古朴的厅堂并无什么特别,地上暗红的毯子到是感觉不错。我伸直了脖子四处张望下,透过薄纱门帘隐约见到房内有一个身影,一时不知怎的竟不顾礼数,几步上前就掀开了纱帘。

  恰巧那人转过头来,一见他我便如五雷轰顶般僵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再动。

  后来想起来,湘楚冉虽是倾国倾城之色再加绝代风华,当时能将我震得一动不动,大约是因为我在国外呆得久了,成天就看那些实在是个x_ing的异族人,此时初见古典美男免疫力为零。

  美男一双勾魂的眼睛看着我,里面却没什么暖意,怕在他眼里我就是那代价而估的砧头r_ou_。想来也是,我是要相貌没相貌,要气质没气质,基本上是要钱没有,贱命一条的境地,在这人中龙凤的眼里怕是连十分都打不到。我潜意识里就把眼前的人定为风华绝代的耽美男,更没有往别处去想。

  不知他怎么会对我起了兴趣叫进楼来,也没意思去探究,只希望他兴趣的时间长久一点,在我找到着落之前混口饭吃。无论他要怎样吃亏的都不会是我。

  脑子里想七想八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两只眼睛像探照灯一样马力全开,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不知在他身上刷了多少遍。

  不知我的视线是否真的赤裸裸到让他受不了的地步,他是轻咳了一声。

  我马上停止视j-ian,张口说话:“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小女子孤身一人无以为报,只愿鞍前马后伺候公子,端茶倒水洗衣叠被,尽犬马之劳,只求有一口饭吃一张床睡。”

  美男半天没有声音,敢情是我这话说得太过了?这要求也没怎么的吧?

  就在这时听得旁边一声轻笑:“楚冉,你从哪里寻来这么个东西,到是有趣。”

  我面色发冷地转过头去,见一个玄色衣衫的人推门进来。不似面前的白衣人,那人眉目间是说不尽的俊郎道不出的雍贵,尤其一双眼睛含星似水,流转之间是千帆过尽万种风华。美是美极,却不沾一丝媚态。

  他一双眼睛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说:“这样的东西,给楚冉作看门丫鬟怕都不能。何况你不知清风楼向来不留女子吗?”

  面笑心不笑,皮笑r_ou_不笑。我心里暗暗地把这十个字贴到了玄衣人的身上,轻笑一声答:“湘公子似是不食人间烟火,清风楼又如仙界灵地般,自是若离不知轻重,高攀了。”

  玄衣人的眼神闪了一下,面上仍是不变的笑。美男却是垂下了眼睛,淡淡地说:“清风楼不过是个小倌馆,比不得什么仙界灵地。”

  小倌馆?听了这三个字我脑中锋回路转,莫不是传说中的……如此说来一截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就是指这里的光景了?

  玄衣人上前搂住美男的腰:“江南第一的小倌馆,偏就出了你这个卖艺不卖身的掉着人家胃口。若不是我在外面帮你挡着,凭你这副模样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美男不动声色地挣脱开来:“王爷的大恩大德,Cao民自是没齿难忘。”

  那被称为王爷的人见他如此失礼竟也不以为意,脸上仍是淡淡地笑着。如此我便更觉可怕,只恨自己刚才唐突了。

  两人对视时一室春色无边。我趁他们不注意刚想往门口移动一步,王爷竟刷地把目光移到了我身上,害得我抬起的腿僵在那里是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你从哪寻的这么个东西,叫若离吗?名字到是不俗,只是……”他不说了,美目又把我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只是配这么个人可惜了。我在心里把他的话补完。

  “她被寒蝉宫的人打伤了倒在门口,吐了一口血反而笑着站了起来,我看着有趣便让寒心给叫了进来。”

  寒心就是那小厮的名字吗?多大点小孩怎么叫这个名字。

  王爷走过来捏了我的脸就向右转,将我脖子扯得生疼。他仔细地看了伤口就松手退了回去:“长得到是细皮嫩r_ou_的,看着却也不似人家里的小姐。别是什么楼里跑出来的,仔细脏了这里的地。”

  我对青楼女子向来是没什么偏见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们也是自己赚钱吃饭,何况你情我愿,谁也不见得污了谁。到是比一些食民而肥的人不知好了多少去。

  我不怒反笑,跟朵油菜花似的:“王爷抬举了。依若离的容貌,怕是倒贴上去都没有人要。”

  那王爷好象是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眼里闪过一丝狼狈。

  一时间无话,还是美男出来解了围:“我见姑娘也不似平常人家里的小姐,刚才那身打扮不知是要去哪里?”

  这番话美男问出来是极为平常,我听得却是心里猛地一紧,抽搐不断地痛,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今日起便再无地方可回,也无地方可去。”

  王爷听了这话便回过神了:“你说这话莫不是要楚冉收留你?”话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要我好好看清楚自己是几斤几量什么东西。

  我自是知道美男不会发痴留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下来。自己原是数理化样样精通,到这却是整个一生活不能自理,才明白什么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心中也清楚前途堪忧,竟没有回话。

  那两人只当我是默认了,王爷的口气也是添了三分不屑七分轻蔑:“……凭你这长相才情,就算卖到八大胡同去也只能服侍那些粗俗下人……”

  听到这里我突然抬起头来,眼中放出两道光。王爷完全没料到我竟会是这种反应,一时语噎,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自然不是为了想去做妓而兴奋,虽然对这特殊行业没什么偏见,却也是一点都不向往的。

  我会这样是突然之间想到了自己的包里有什么,可以让我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得人在这里活下来。我一个白色文件夹里夹着唐诗宋词元曲,还是我几星期前思乡之情实在无法排遣去网上打的。若老天眷顾我那么一点,凭这些我也是可以混口饭吃的。

  冲他们豁然一笑:“小女子虽然不才,在家时也是随西席读了些书的,还记得些诗词。明日若去了八大胡同,凭这些大约也可以混口饭吃。”

  “我当楚冉请进楼来的是怎样的人物呢,竟蠢成这样。会背些诗词就有饭吃,想这世上便无饿四的人了。”

  我不理会他,只冲着很有可能是才子的美男试探地问:“公子不如听若离背一首来怎样?”

  美男想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我很清楚自己背书的水平,这一次决不能搞砸了,思前想后终于决定背心中烂熟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我顿了一下,确定了后面两句的顺序,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背完诗,对比自己的处境,心中不禁一片萧然。又忐忑不安地抬头看那两个人,在他们脸上找到震惊后才松了一口气,想来是没有听过这些诗的。

  两人都换了神色看我,我心中觉得有些不对,赶紧说:“这是西席教的诗,想是路遥,江南这边还未曾闻。”

  “江南号称才俊之乡,如今小姐已身在江南,如此佳篇却还未传到,也实属异数了。”美男的神情有一点闪烁。

  谎话是有够拙劣,多说多错越描越黑,我便咬了唇不再搭话。

  美男想了一会,手一挥,消失了多时的寒心就出现在门口:“你带若小姐下去,今日先歇在东厢房。”

  寒心明显是吃了一惊,猛抬头,一看到美男的脸色就又低了头:“小姐随我这边来。”

  我点了点头,实在不知道其他礼数,对着美男一拱手:“多谢公子。”便转身随着寒心去了。

  山间兰芽短浸溪

  晚些时候在院子里碰到王爷时我才知道为什么寒心昨日那样看我,原来王爷也是住在东厢房的。我何德何能居然和王爷一个待遇,心中不由惴惴然的。

  木板的床不算柔软,我却觉得比席梦思舒坦的多了。昨天下午就上了床,今天居然起了个早,看着窗外的天色还朦胧,却是翻来覆去再睡不着了。刚从床上翻身下来,一个丫鬟就端了洗淑用具推门进来。现在我算知道什么是隔墙有耳了。

  那丫鬟端了洗漱水出去,又捧了一堆衣服进来,不论是料子还是款式都比昨天的强多了。我挑出一套还算素净的换上。丫鬟又仔细地帮我梳了头。头发肯定是不够长的,她思量了好久才勉强将一半盘成髻,任另一半垂着。她还要给我上脂粉,却给我回绝了。本来我这种中下之姿没什么本钱谈素面朝天,实在是因为皮肤太敏感,平日里连资生堂都要小心地用,别说这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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