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胭脂泪 作者:荒凉【完结】(37)

2019-06-20  作者|标签:荒凉

  细细一想,果真是这样,心里反而更加没主意了。

  二王爷什么样的人,即使想要什么,也不会这样没趣地强夺,有的是其他的手段。若不是王爷一时起兴,就只可能是朝廷上纷争的事情,愈加的麻烦。

  我只是想不通,怎么会扯进这种事中,我一无权势二无背景,有什么能让他们利用的?

  安昭文抿了口茶,缓缓地转了眼,盯着我说:“我手下得的消息,定亲的事情,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盯着他。他放下茶盅,倾身过来:“就是说,要二王爷纳你为妾,是皇上的意思。”

  我心里一颤,刚端起来的茶盅从手中一滑,啪地摔在地上,碎成一摊。

 

  蚌胎未满思新桂,琥珀初成忆旧

  脑中几近空白,手还僵在空中,却什么都握不住。

  皇上,那个和我一起听琴看景,在我屋后浴池里泡过的绝代男子,现在要安排我去做别人的小老婆么?

  还记得那日他在月下花雨中的面貌,月光穿过竹林,照在他脖子上温柔的侧影。靠在浴池上时,平凡的面貌,清绝的眼睛,疲惫的眼角。

  早知道,上位之人,没有不舍。君王无情四个字,并不只是写给人看的。我再不济,起码也同他相识一场,竟是什么分量没有,落得这么个地位么?

  安昭文一把抓住我的手:“普天之下,能逼着二王爷的人能有几个?他好不容易得了个挑拨我和二王爷的机会,定是不会放过的。”

  我听不懂他说话,愣愣地抬起头来,撞进他的眸子里。他面上退了嘻嘻的笑意,定定地看我。少有几次没有被灿灿的笑脸呛到,看清了他的面貌。少年的清爽,却一点不带稚气,清秀的眉眼,不像是能上场杀敌的将士,但是又一身戎装,称得英姿勃发。

  眼神向下滑,盯着他抓住我的手,沉了眼角。他却没有一点要放的意思,不松不紧地握着。一丝一丝的暖意不断地从他手上传来。

  他似是微皱了皱眉:“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我舒眼淡笑:“若即一直这样说,平时都是他给捂着的。”

  他的手一紧,却随即放开,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端着茶盅浅抿一口:“那你什么打算?”

  我回了神,笑道:“能什么打算?不跑的话,真的等着去做人家的小老婆?”

  他又回了嘻皮样的脸,却半天不接话。

  我沉眼想了会,冷笑一声:“真要我嫁去做妾,守着那些东西一辈子,老死在那种地方,到还不如死在这里干净。”

  安昭文手一抖,面上都僵了,将茶盅顿在茶几上:“说什么话!就那样学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志气都到哪里去了?”

  我眯眼笑笑:“这么久,你可见我哪句话是随便说说的?真要让我一生都浪费在那帮人中间,还不如没到这乱世里头,拼个热血死了也好。”

  他眼睛猛地一缩:“不就是皇上要把你给二王爷,犯得着把我们都看成那样么?皇上是九五至尊,眼里该有的,只有这一片江山,你本就不该奢望什么。现在说这些话来气我们做什么?”

  被他一言击中,脸上的笑都撑不住,垮了下来。垂下眼,心里乱的一片,什么头绪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被人一把拉开,早就关照了不能打扰,安昭文面上一顿,刷地站起来。

  当头进来个全副武装的兵士,昂首阔步的。后面畏畏缩缩跟了个侍卫,想拦又不敢拦的样子。

  安昭文仍然是满面笑容的,默默地看着他一直走到跟前。

  头盔遮去了他一半的面貌,我看都看不清。他直直走到安昭文面前,一抱拳:“临阳五百里加急,请将军过目。”

  说着,他递过去一个简桶装起来的东西。安昭文撕开上面的封条,拉出一封信,走到后面读起来。

  那人突然转过来,对我一抱拳:“若小姐,好久不见了。”

  我一愣,不知是什么事:“阁下认识若离?”

  他似是一呆,随即释然,笑着脱下了头盔。我见着吓了一跳:“将暮?”

  他笑着点点头:“没想到若小姐也在这里,倒是省了我好些功夫。”

  回过神来,又记起皇上的事,心里冷了几分,面上也没那么多颜色:“不知阁下寻若离什么事?”

  他眼里的神色转了几分,复又笑道:“只是有人托我带句话给若小姐。”

  这下我更摸不着头脑了,在临阳认识的几个人全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人能让将暮托话的?

  “只有一句,可听好了。”他请了清嗓子,“皇上有话:‘若离与二弟的婚事,不是朕的意思。’”

  我一愣:“这算什么意思?”

  将暮一摊手:“皇上只说要带这句话,别的意思就你自己体会了。不过可要清楚点,别听了别人乱说。”

  安昭文收了信走过来,冲着将暮一拱手:“将校尉,在下安昭文,这次同被皇上任命边疆,你我要齐心协力,不辱使命才好。”

  将暮回了礼:“将军客气了,皇上恩托,将暮自是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足之处,还望将军提点。”

  两人客套几句,安昭文似是有什么事烦心,CaoCao敷衍了下,便让我告辞。

  我低着头默默地走出去,心里不住地翻。真真假假,是是非非,这圈子比什么都说不清楚。此刻还是这样,下一刻说不定就翻脸。没权没势,半点都不由己,任着别人作践。轮着做棋子的,说不准还是不错的下场。

  心下一片黯然,一出门,江风猛地灌上来,几乎将我掀过去。天色暗下来,江面变得暗黄,被风吹得粼粼,一片异整。

  向右边一转,若即竟靠着船舱等着,微微有些不耐烦,脚尖打着甲板,仰头看向天边的落日。斜晖打在他身上,白衣都被染了淡红色,漂亮的面貌。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淡笑起来,印着夕阳的余晖,美地摄人心魄。

  我心中一软,面上笑起来,轻轻地唤了声:“若即。”

  他立刻回过头来,对着我一笑,伸出手来:“正在看日落,好漂亮。”

  我握住他的手,被他一把拉过去,并肩站着。两人静静贴着站在船边,谁都不说话,默默看着夕阳沉下去,燃得天边一片火红,连着江中的倒影,像是一片连天的大火,灼热翻腾。

  顺着他的手抓上去,揪紧了他的衣袖,我仰起头来看着他少年清俊的面貌,乱世无常,人生难料,若即,你会陪我多久?

  他觉着了,转头看我,眼睛里还印着落日,水亮异常,笑道:“又在乱想什么?不管怎么样,我总是在你边上的。”

  江风突起,吹得衣裙翻起,吹乱了我的一片心思。长发翻飞,纠缠在一起,几要乱了两人的视线。我定定地看着他,古装长发的清俊男子,身后是整齐摆开的船舰,撑起这个陌生的世界。我来自异乡,该归何处?此地又能停留多久?

  若即舒眉笑,一把把我搂进了怀里:“不要乱想了,你就是赶我,我也要赖着你不走了。”

  我脸上烧起来,却紧紧地抱住了他,凑到他的耳边:“要你陪着我,怎么会舍得放你走。”

  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

  清晨天还未亮,猛烈的风吹得帐篷四面漏风,震耳掀天的狼嚎般,无论缩在哪里,浑身上下都被吹得发冷,饶是你再疲惫的身子,也不能睡过这清晨的光景。

  也记不起是第几天,冻得醒过来,睁眼就看见负雪已经端坐在那里。若不是她的装束稍有不同,我真要怀疑她昨晚是否合了眼。

  抖抖身上的尘土,四肢发僵地坐起来,皱着眉等那翻天般的眩晕过去,眼睛才稍微看得见东西。用手揉了揉,半睁着眼睛朝负雪打招呼:“早啊。”

  不等她回话,我挣扎着就要出去,却被她一把拉回来:“这样子就要出去了?待会撞着人,我又得被若即说半天。洗漱的水都在了,你弄干净了直接去那边吧。”

  我一抿嘴:“哪就有这种运气,天天撞着王爷?”

  负雪拖进来个桶,里面满满的一桶水,我把手伸进去,还微微有些温热。

  心中一动,都已经入了初冬,水早是彻骨的凉,每日早晨我都是咬咬牙洗洗弄弄,晚上才能从膳房蹭点热水。这样一大清早,天都没有亮透,让负雪去哪里弄这么些热水?

  她一下笑出来,素脸都显得光艳照人:“拿那水水的眼睛看谁呢?又不是我帮你弄的。过会若即知道了,又是将我剐一顿。”

  我登时一愣:“是若即送来的?”

  “也不算是,他手下那么多的罗罗,这么点事还要自己动手?不过倒真被他说中了,你那手再泡冷水就该变胡萝卜了。”

  我一笑:“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娇贵什么。入了冬,该肿该长的一样逃不掉。”

  说是这样说,我寻了块布,把浑身上下够得着的地方都擦了遍,身体才觉得清爽起来。弄了半天,水都变浑了,我才撇撇嘴把衣服穿起来。

  负雪看了我半天,脸上退了笑:“你真是,犟什么,弄得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自己吃苦。”

  我冷笑:“我怎么弄,有什么区别?”

  负雪听了眼神一暗,不接话了。

  赶紧转了话头:“倒是你,那样的身手,干什么要窝在这里,外面十丈红尘,要怎么样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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