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后一靠,半天没有说话。两人躲在y-in影里,满耳只有嚣张的风声,整个天地都被吹得飘摇。
半晌,她才幽幽地说:“小若,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天地再大,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那么一块。”
我一愣,顿时噎住,说不出话来。
她一转眼,又满面是笑:“你还是不知道得好。”顺手拾掇了一下衣裙,漫不经心地问:“同那些人处得怎么样?”
登时一愣,马上回过神来,知道他在说那些同处的丫鬟们:“能怎么样,个个都不知看着什么,那样的货色都争得头破血流的。”
她迷眼一笑,绝对是猜出来了:“没些才色心x_ing,都是冲着王爷身边的位置来的,你上回的事情一传开了,任谁听得舒坦?自己怎么都要不到的东西,被你当什么污糟一样避得远远的,她们心里自然不顺。狗眼的东西,真当你是落势了,难得逮到自然憋了一肚子的气。”
我抿唇,眯着眼睛不说话,身上打理干净了,拍拍手准备出去。
负雪一把拉住我:“也别当回事,低了自己身份。”
我冷笑一下:“跟他们计较,我吃饱了空的。”
负雪一愣,随即便会心地笑:“就喜欢你这副样子,什么人都不入眼似的。他们要做得太过了,可不要自己忍着。”
我眯眼淡笑,微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想着旁的事,乱说几句,就告辞出去了。
王爷的人马都随军扎了下来,不知寻的什么地方,茫茫的一片什么人都看不到,空空沙土样的地面,什么Cao都不长。
二王爷,安昭文,还有几个将士一起,他们的帐篷都设在中间,随行的侍从都是睡的边上的小帐篷,每每的有什么事,都要巴结着跑大老远的路。
沿途的风沙一片狂嚣,打在身上一阵阵的疼,眼睛都睁不开。往上面端茶递水的,早不能用案板,都是几层的传饭盒子包着。
我同另一个丫鬟一起往主帐递茶,迎风走着,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捂着口鼻,北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摇摇晃晃走了一会,正在走神,冷不丁被人从旁一叫:“若离?”
我吓得几乎跳起来,六神归了位,转眼一看,是戎装的安昭文。
我和那丫鬟赶紧下了手里的东西,弯下身来就要行礼,谁知我头一底,就被安昭文连手掺起来。
他荒得调子都变了:“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怎么弄成这样?”
我直直站着,双眼砸在地上,不接他的话。他显是急了,夺过我手里的盒子交给那个丫鬟:“你先送过去,就和王爷说我碰着故人了,晚会再去。”
说完,他拉着我拐七拐八不知走了多久,闪到了一个帐篷里。
稍微定下心来,他把我仔仔细细打量了遍,叹了口气:“都成什么样子了,谁弄得?”
我盯着地上的猩红地毡:“回安大人的话,若离冲撞朝廷命官,按律当处流放三年,二王爷阵前大赦,改为随军服役一年。现在膳房当差。”
安昭文笑得发冷:“冲撞朝廷命官?你说的那些话,捅出去了杀十八个轮回的头都够,二王爷都不计较,什么人倒是那么大的脸面,拂不得的?”
“高福荫。”
他一愣:“可是此次军备总管高大人家公子?”
我淡淡一笑:“正是。”
他反手一把抓住我的手:“你说,他们怎么逼你的?”
我一愣,不知他在说什么。
“那人我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回偏还当了权,什么事都做出来了。再说,你管它谁家公子,总归是当耳旁风的,这次他们拿什么逼你,连泡茶这种事都肯做了?”
我笑:“若离想做,端茶递水,一样都不漏,不想做了,拿着全天下来要挟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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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了了,去睡了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
他一顿,叹了口气:“你跟我说这种气话做什么,要不是前线告急,我也定不会留你们在二王爷那里。”
安昭文待我向来不薄,却每次都被我出气,心中一黯,下身一礼:“若离失礼了。”
他这才笑出来:“这样才是,好好说话。”又指着旁边一张椅子,让我坐下来。
做了一早上的活,什么都没有下肚,早就头晕目眩的。他肯给坐,我一点不客气。
那天在江上见了安昭文,在他的船上呆了几日,谁知一道军令,将整队人马调去了大半。他刚走了没多久,后面竟然是王爷的船队追得来。
先不要说上回下定礼的事,见了面大家尴尬,何况高福荫也在船对里面,说什么都不肯放我走。二王爷一直避着没见面,五王爷的船队也没到,到算是高福荫当权了。
上回若即将他一顿打,估计是记在心里了,却不提他的事情,只说我冲撞朝廷命官,都抓进牢里去了。
他叹口气:“留着将暮和若即在这里,我本以为无事的,怎么弄成这样了?”
我垂了眼不说话,若即自然是说过不能呆在这里的,那一晚说什么都要带我走,却被高福荫截到,说了一番话,彻底打消了我要走的念头。
安昭文倾身过来:“高福荫到底拿什么威胁你?楚冉?负雪?”
我不说话,沉眼看着地。
他说:“如果是负雪,你大不要担心,她混得是比我们还要有脸面。”
我仍不抬头,问:“如果是楚冉呢?”
安昭文一愣,不接话了。
先前听说了,楚冉是同二王爷一同长大的,虽只是个小小书童,到底是不一样的感情。可我等的那两日,楚冉被高福荫扣着,二王爷那边却连个信都没有。
当时高福荫一句话:“以为自己什么东西?粮Cao军备全掐在我爹手里,当二王爷是什么人,为你个小官乱他这一盘棋?若离你给我乖乖呆着,365天的苦役,你要是少了一分一毫的,别怪我拖了那姓湘的去营里,兄弟们一起开开荤。哼,别不信,早出了荒国的地界,天高皇帝远的,什么王法都管不着。他那几手功夫,当年还是我爹的侍卫教的,别不识好歹。”
见着安昭文不接话,我笑:“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似是有些上火,眼里都是丝丝的怒气:“若即和将暮呢,都干什么去了?”
“自当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将校尉忙着兵士的cao练,连着几天的不回营。没有上面的消息,他怎么干乱动。若即定是要陪我,应了征,已经提成统领,在外营扎着呢。”
他向屋里扫了半天,没寻到一杯茶,只能用手敲着桌面:“弄的这种样子,二王爷也不管么?”
我笑:“他自然是管的,那个膳房就是专门为他弄东西的,他不管谁管。”
他了然地笑笑:“你在这里当差,总比被送到大营里去好,我们几个靠得紧,也有些照应。现逢着高福荫站在浪尖上,忍一时就过去了,后面的事情,谁还由着他来。”
说这些话,不过也是表面上糊弄糊弄人。别说二王爷那些妻室,便是丫鬟们也把我当着眼中钉似的,能打坎使袢的地方,一处也不放过。我原来只当是朝堂腐暗,不想这些j-i毛蒜皮的地方,竟然也是一般的不堪。
当真人心狭处,便是天地再宽,也容不下一针一线。
我沉眼半天不说话,安昭文只能叹了口气,我听了心里更烦:“别再叹气了,肺都快瘪了。”
他一愣,顿了看我半天:“小若,你当真是没心没肺么?小孩x_ing子不知道改,我愁得都要发如雪了,你还有心思打混?”
我站起来,拍拍衣服笑道:“该当的是祸躲不过。这次我被牵进去,连个事都不知道,白白坐那代罪的羊子。我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人,知道你们待我算是不薄,否则那清风楼里面怎么能让我住得安稳。这次我赔了一年进去,虽不知里面什么花样,可是要把欠你们的所有人情都还清了,下次再见,当是一清二白两不相欠了。”
安昭文听我这样说,竟登时愣住了,半晌脸上都没有回过笑来。
我心中好笑:“我就是这么个人,算计得一清二楚,当是你们的东西人情,我一件不要。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怎么还这样?”
他站起来,脸上决了笑意:“小若,你不要天真了,和朝堂一旦扯上了关系,你一辈子都脱不开的。就是皇上同二王爷肯放手,我也舍不得。”
他默了半晌,一直盯着我,后来我脸上的笑都挂不下去了。
“小若,你知道王爷为什么要放你在下人中间不管么?便是要你看看,这世间,肮脏不堪的东西多了去了。你当初一直回躲着我们,起先还以为是故意吊人胃口,后面才知道你对朝堂的成见。此次这般,你大约也看清楚了,这世间,不是按身份地位来断人心的。上位人,有心有情的也多了去了,更不要说先皇曾为了汉澜贵人殉情。平明百姓中,为了区区一点家财背信弃义的,你当少么?我们沾了一点朝堂的边,便要受你厌恶到这种样子,算是什么。你当说是上位之人身不由己,这回便看多了,无权无势处在这乱世中,命连几钱银子都不值,拿什么去做你要的有情有意肝胆相照?水藻般被时代冲得溃散,命都不由己了,有多少人还能做到身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