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婷手指放在打卡机上,戚铭正好站起身,晃了晃门,果然一丁点儿刺耳的声音都没了。
孟小婷小声打了招呼:“戚校,我先……”
戚铭摆了下手。
孟小婷从楼上下来,路过楼旁边通往后面居民区的巷口,无意间瞧见一个男人立在那里,低着头看手机,光线很暗,隐隐觉得侧脸不但好看,还有些面熟。
她此刻没什么心情细看,踩着小高跟快步走过,过了马路站在公交站台上,才又拿出来想东想西。
是谁……来着?
公交车比她的脑子还要快上一步。这个时间的车上已经空了大半,她选了个靠窗位置坐下,眼睛还盯着对面公司楼下。
一个穿西服的身影从楼里出来了,应该是戚校。
这时,巷口那个男人匆匆从暗处走出来,亲密地揽着戚校,往后面走去。
见到这一幕,孟小婷在公交车发动的一霎那终于想起来,这不就是暑期那个徐老师吗?!
当事人对于已被目击的事实浑然不知,戚铭从楼里出来连人都没看清身上就多了半个身子,“张嘴。”
嘴里被填了块香软的米糕,大小正合一口,是清香的桂花味儿。
戚铭中午就没好好吃饭,徐闻野知道他有时忙起来容易糊弄,经常给他在包里塞点儿小食,有时候是自己做,来不及就装袋饼干。他往常还担心这样下去迟早得中年发胖,今天倒是正好。到了晚上又是一顿忙活,连小食都没了,此刻胃都被饿得没了知觉。
软袋中明显还有许多,他却眼巴巴瞅着徐闻野,“我好饿,还有吗?”
快来喂我。
徐闻野感觉他快把这四个字刻脑门儿上了,“又没吃饭?”
戚铭避重就轻,不假思索地夸他,“今天中午特别好吃。”他见徐闻野胳膊还是没动,又辩白道:“就这两天忙些……过几天想忙都没机会了。”
他十年时间全投入在校区上。从一开始的底层员工,一步步接管校区工作,说没有过劳累厌烦是不可能的,但一朝让他收拾干净,可能再也不会踏进校区,滋味也的确交杂难辨。
他还没再情绪上来,徐闻野先轻轻叹了口气。
“吃吧。”他又捏了块桂花糕。
两个男人站在巷子里,一个喂一个吃,安安静静消灭了大半。桂花糕再好吃,吃多了也容易腻,先前戚铭确实是饿了,一不留神就吃得多了些,缓过劲儿来发觉嘴里有些甜过头了。
戚铭将嘴里那块含着,细细咀嚼,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这桂花糕怎么这么小?”
他虽然平时吃饭不讲究,但做起来很有一手,嘴也格外刁,这桂花糕是他最喜欢的菜场东头那家刘老太做的,这软糯的口感他一吃就知道。
但刘老太的桂花糕一个就有这三个大,拿在手上慢慢吃两个就觉得吃得挺多了。这会被徐闻野接二连三喂了半天,他不知不觉吃的得有平时的两三倍多。
“因为有些人三十好几了还不知道好好吃饭,”徐闻野又递给他一块,他摇摇头,便又放回袋子里,“万一连怎么吃都忘了,防患未然。”
戚铭明知他在瞎扯,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多吃些,但还是配合他,笑着反驳:“怎么可能。”他心虚地瞟了一眼巷口,见没什么人经过,故意将人往砖墙边上挤,“我可是都吃干净了,不信你检查检查。”
这是他头一次在没遮没拦的外面主动。徐闻野被他挤得侧身走了两步,听闻这话,胳膊环着肩膀朝里使劲儿一带,戚铭被转了大半圈儿,整个后背严实地靠上了红砖墙,轻呼一声。他脑袋朝后晃了一晃,意想中后脑勺的钝痛居然没有出现,徐闻野手背一翻,兜着人脑袋,看准了哪处需要检查,毫不迟疑地压了上去。
这不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隔着墙是居民区的院落,弹簧门“咣当咣当”,开关动静都极大,不知是哪个人家这时候还要出门,发动了电瓶车,引擎声一溜烟儿远了。
戚铭刚吃完带点儿冰凉的甜糕,徐闻野想不通,为什么这人的嘴里却这么烫。他的舌头在里面停不住任何一块地方,哪儿都是s-hi热软滑,连嘴唇都是灼热的。
好在香甜也的确是香甜。
桂花糕的气息还残留在口腔中,还是桂花糕的味道,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止是了。
沉重的呼吸,细微的声音,连带抓皱了他外套的手,全都是戚铭独有的味道。
“宝宝。”
他声音与先前那时低了几调,戚铭一听心里便清楚了。他先撩的火,现在却又一动不敢动,小声求饶:“这儿不行,回去……”
徐闻野抱着他,贴得严丝合缝,那处又硬又烫,仿佛是塞了个刚煮熟的j-i蛋。戚铭说了半截儿,又顿住了,犹犹豫豫不知怎么往下说。
“回去也不行。”徐闻野倒是叹气道,“等这几天过了,你给我穿整齐了。”他罩着戚铭圆鼓鼓的屁股狠劲儿抓了一把,深呼一口气拉远了距离,用不高也不算小的声音宣布:“cao得你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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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闻野不好受,戚铭也好不到哪儿去,说来难以启齿,他撑过这昏天黑地的几天,很大程度上应当归功于徐闻野那晚巷子里的狠话。
总部派过来一个新校长,姓佀名秀真,细眉薄唇,瘦高身材,是个看起来极为精明干练的女人,戚铭周五正式离职,她周三便到校区来熟悉情况。戚铭之前从未见过她,想必是总部刚从别处聘请来的,经过三天的交流,发现这位佀校长也的确有手段,在这短短几天的过渡期,已经提出了好几项可以调整的地方。
戚铭从善如流,商议之后便立即通知了下去。换做往常,他必然还得斟酌好些时候,可到了最后的日期,戚铭突然觉得,将校区交给这样一位校长,换一种行事风格,说不定对校区来说也是好事。
不管怎么说,古溪河校区这个担子,他彻底放下了。
周五当晚,两位校长和整个校区的老师们坐一块儿聚餐,既是送别也是迎新。佀校不怎么能喝酒,一开始抿了点,意思到了,自然也没有老师会去再难为她。当然,即便戚铭已经不是他们校长了,也没什么老师敢去灌他。
餐桌上的气氛有点儿微妙。
佀校中途接了个电话,不得不提前离席,只剩戚铭一个人坐在闲人勿近的船上,将面前的啤酒换成了白的。
他们在席上各自吃喝,慢悠悠地说些校区的事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作用,渐渐地老师们都觉得戚校似乎变得话多了起来。
虽然他说的还是校区的事情。
“孟小婷。”戚铭用力眨眨眼,还觉得自己清醒得很,“你明早过来后,记得要再和那几位家长沟通一下。”
孟小婷听他说的有板有眼,也没想着眼前这位已经卸任,还直愣愣追问道:“哪几位?”
戚铭啧了一声,“就是那个嘛!”指关节抵着太阳x_u_e,歪着脑袋吭哧半天,却没了下文。过了两分钟,他又喊起来:“陈老师。”
他点了一圈儿,对每个人说的话都像模像样,几乎全是每周总要说的一些句子,但要细问起来,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老师们纷纷交换了眼神,戚校居然真醉了。
戚铭很少喝成这样,他与其说是被酒精灌醉,不如说是勾起了心底一角的一点怅然。戚铭把老师们都说完了,脑袋像被倒空了似的,空荡荡一片。
“还有什么……”
他还没想出下一主题,包间的门被敲开了。除了戚铭,所有的目光全聚集在了门口的男人身上。
“诶!徐老师?”别的老师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孟小婷倒对巷口那一幕印象颇深,立即招呼道,“是来接戚校的吗?”
她问得太自然,连徐闻野都没意识到这个问法怎么就默认把他和戚铭绑一块儿了。
他点点头道:“对。”
戚铭听见两人的对话提到了自己,奋力抬起头往徐闻野的方向看去。顿了两秒认出了人,音量失控:“闻、闻野!”
徐闻野吓了一跳,他猜到戚铭大概是醉了,却没想到程度还有些厉害。
“我——我跟你说,我其实——特、特……”
徐闻野两步上前,架着人就往门口走,戚铭现在脑子里大概一根弦都没了,说不准下一秒他要说点啥。
“我们先回去了。”他冲着房间里歉意地笑了笑,“谢谢大家这么久的照顾。”
“徐老师专门来接戚校?”
“好像他们在一个小区吧。”
“没想到邻里关系这么好啊。”
孟小婷想了想,应和道:“是啊,关系应该……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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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来说,戚铭现在只是半醉,大概六七分的程度。
他也不是完全走不了,甚至走的路线还特别有自己的主见,徐闻野一开始还想将人架着走,等走出了大厅,可供他选择的余地宽松了十几倍,徐闻野宛如一个孩子刚成年的老父亲,硬来不得,只能半推半哄地将人往停车场方向引。
徐闻野没见过戚铭醉酒,没想到这人酒后意外地话多。靠上自己的肩膀之后,声音骤然低了许多,但一分不停,不住地试图对着他叨叨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