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摸着,终于摸到了门。
下一刻门忽地被人从外面打开,郁容一个没防备,心脏吓得急跳了好几下。
“想离开?”
问话的是那个不知名的男人。
郁容不知该怎么回答,转而想,不管这是哪,既然不在自己家里,他确实该离开,便忙点着头:“劳驾……”
脚下忽地腾空,一言不合便又被人抱起了。
郁容有些汗。
男人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将他抱回房里。
眼睛看不见的人,五感被锻炼得尤为敏锐。
郁容这时察觉到了不对,犹疑地问:“你的腿……是我压的吧,”他愧疚不已,“对不起。”
男人这回回应了他的问题,语气平静:“本就如此,与你无关。”
郁容微微张大眼,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原来这个人是……
瘸子?
一瞬便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事实证明,他想得有些多。
男人将他安放回疑似踏板的地方,便是一阵窸窸窣窣,他的脚腕忽而一阵冰凉。
咔嚓,是锁链的声响。
郁容怔了怔。
许久。
待到男人不声不响地又离开了房间,他后知后觉地探出手,摸索到脚腕上的……镣铐?
这是……被囚禁了?
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也是啊,对这家人来说,突然又诡异出现的自己实在可疑,说不准怀疑自己居心不轨,“先下手为强”,锁了自己也是理之当然。
理解归理解,郁容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自从眼睛看不见了,一个人长期处在黑暗中,慢慢养成了爱脑补的习惯。
脑补人口买卖啊,活体器官移植什么的……
吓得自己浑身冒出冷汗。
这时一道“滋啦滋啦”的声音,像是坏掉的电视机启动时发出的噪音,将他自可怕的脑洞里拯救了出来。
郁容瞬时惊醒。
断断续续的机械音,简短说明了他现如今的处境。
大体就是,由于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的缘由,他在摔下楼时穿越了,穿越的同时系统绑定了他。
本来系统作为辅助工具,设计出来的初衷是为穿越者能在异世界生存下去的。
不巧的是,他在穿越过程中遭遇了什么乱流,r_ou_身与灵魂面临着湮灭为灰尘的危机。
出于保护宿主x_ing命的优先条例,系统耗尽了所有的能量,好歹挽回了他一条小命。
然后系统就坏掉了。
郁容:“……”
真是丧气!还不如不通知他这一声呢!
很快又振作起来。
不管系统怎么“坑”,救了他一命理该感激的。
可惜……
这被救下的一条小命不知能保多久。
郁容想到古代人好像对神神鬼鬼的东西,或是敬畏或是忌惮,一时忧虑起自己的处境。
这一身现代装扮,加之出现的方式太奇诡了……别说拿链子锁了,就算被当成妖怪烧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郁容不由得忧郁了。
忧郁的情绪持续不到两天,发现自个儿的“待遇”颇是不错,吃好的、喝好的,穿的也是顶级的布料,除了脚上多了一条锁链,简直是贵宾级的享受,便……学起了鸵鸟。
没法,面对陌生的时代,他一个瞎子根本不知如何自处。
虽然不知这家人接下来怎么对待自己,到底给了他一点适应的缓冲。
然而要活下去,做鸵鸟不是明智的选择。
郁容靠着廊檐下的栏杆,秋天的太阳光晒在身上,边吹着和缓的微风,颇有几许悠闲惬意。
整个人昏昏欲睡的。
大概是有过九死一生的经历,遭遇过各种不太好的事情,他现在心宽得堪比太平洋大了,咳。
郁容忍着打呵欠的冲动,努力振奋起精神。
不能真把自个儿当猪养啊!
便继续思考着接下来如何在异世界生存的问题。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再多的主意,先得解开脚上的锁链,得了行动自由再说。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这家人……
准确地说,这家好像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被自己压倒的男人,其余人皆是小厮、仆役或者护卫什么的。
那男人太奇怪了。
第一面见了,就拿铁链锁了他的自由。
原以为要怎么对付自己,结果……
什么情况也没有。
甚至就是被锁了脚,他还能从屋里走到门口,吹吹风、晒个太阳没问题。
三不五时的,多是在夜里,男人突然就出现了。
一句话也不说,将他抱在怀里——抗议啊挣扎没用,直接被镇压——然后便抚摸着他的脸,从下巴到额头,不错过每一处皮肤。
搞得郁容j-i皮疙瘩起了一身又掉了满地。
他算是弄明白了。
自己这是遇到变态神经病了。
怎么办呢?逃……
是逃不掉的。
他不清楚男人是干什么的,凭着感觉,分析下人的态度,大概推断得出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存在。
提着精神戒备了好一段时间,发现对方就是摸摸自己的脸,慢慢便是连戒备……也戒备不起来了。
虽然是个变态吧,但对方终归没真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除了……
郁容回屋,坐在榻上,手掌摸索在束缚着脚踝的铁链上。
铁链戴久了,肤表磨得发疼,好像有些破皮。
他默默地揉着作痛的地方,心里骤然是一阵委屈。
可是,外祖父离世后,他连可以倾诉委屈的对象也没有了,亲朋好友什么的绝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脚踝忽而落入到另一个人的手掌间。
郁容吓得什么情绪都没了。
平复着砰砰跳的心脏,不用说来人又是那变态神经病。
神出鬼没的,明明是瘸子,走路悄没声地,让失明后五感极为敏锐的他,往往也觉察不到存在。
男人一如既往,充分发扬“沉默是金”的精神,一声不吭,一手托着那只脚,另一只手手指轻抚在锁链常摩擦的部位。
郁容也跟着默然,和哑巴说什么都没劲儿。
至于说让对方别“动手动脚”……被摸啊摸的,摸习惯了囧。
思及此,他忍不住又纠结:难不成自己得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了?
脚腕上清凉油润的触感,让浮想联翩的郁容回了神。
是……男人在给他擦药?
他立时注意到了,铁链被解除了,当即心里一喜,转而又恹恹了。
想必,待擦完了药,变态神经病的家伙又得给他锁上。
不料这回却是猜错了。
男人给他上完了药,不但从此没再锁过他,甚至连行动范围也扩大到整个院子了。
只要不离开院子,他随意去哪里,不仅无人阻拦,有时候走的路不对,还会有人及时在一旁提醒。
便莫名其妙的,郁容就在这地方住了好几个月。
中间试探提过两回离开的事,男人没有表态,第二日他就发觉本已警戒森严的院落,护院之人增加了一倍不止。
只好暂时打消了“逃跑”的心思。
主要得考虑实际,他这副对异世界两眼“真”抹黑的状态,就算逃出去了,接下来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个啥也不懂的瞎子,一无所长,如何在一个陌生世界活下去?
他倒是长于医术,自觉寻常的疾病也能救治,前提得有人敢找瞎子看病啊?
何况,视力障碍影响了行动,哪怕有人敢找他看病,没有帮手协助也是不成的。
每每想到这两难的境地,郁容便对那变态神经病的男人,不由自主心生了一股感激之情。
不管其行为如何诡谲古怪,没有对方,自己怕早早便被饿死了吧?
现在不仅没饿死,整日好吃好喝,尽拿各种好东西补身,他本来一吹风就可能生病的体质……居然渐渐被调理好了。
郁容对男人的态度不免更纠结了。
真担心这样纠结下去,自个儿迟早也被传染神经病了。
转眼间半年即逝。
郁容不知不觉便习惯了现如今的生活,人身自由尽管被局限在一座大院里,但他本就不是爱在外跑的x_ing子,更不提眼睛看不见,没了导盲犬,行动严重受到了影响。
不提变态神经病的诡异态度,他这半年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自打男人知晓他对医术的兴趣,院子里单独辟出的药房里,各种常见不常见的药材源源不断被送了进来。
还有医书。
有专门的“读书人”,随时听从指令,为他读着想看的书籍。
郁容默默捂脸,以前被人开玩笑说自己完全可以当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竟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