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公孙先生,他跟包大人这里耽搁了一会,再去找展护卫的时候,已经找不着人了。转来转去,展昭不在自己房里,厨房里那帮热热闹闹抢饭的中间也没他,拉住王朝询问时,王朝却撂了饭碗规规矩矩敬个礼,一指前院:“刚还见展护卫兜了一圈,往包大人那边去了。”
又往包大人那去?公孙先生摇摇头回转去。
包大人在书房里对着刚送过来的四菜一汤发呆。听着门响,抬头望见是公孙,他才吁了一口气:“出事了——”
“莫非展护卫他……”
“不是展护卫,”包大人摇手,“展护卫方才回来讲的倒是要事,虽则不过只言片语,说不好也真是个动天的消息。”
至于展护卫本人,已经领了包大人的意思,悄悄探察去了。这样时候,找些事情给他做,好过放他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
当然,包大人的意思,也并非是叫他饭也不吃就去办差。还没个准信儿的事,捕风捉影,早一刻晚一刻未必就有些什么不同。只是展昭自己心急,离了包大人书房,手中掂得巨阙剑在,就直奔襄阳王落脚的府邸去了。
这府门口自然也是皇家气度,石狮子一对威风凛凛,分成几队的侍卫昼夜巡逻。这边一安静下来,隔着不远几条街就是热闹的市集,杀j-i买馄饨的吆喝声倒也偶然听着个音。
若是说这襄阳王住的地方比起别个王爷有些什么不同,便是他这里格外待人和气,莫说是走错了路径的小商小贩只是被客气请出巷子不至问罪,便是牵儿带女的乞丐,侍卫们要想赶走他们也得瞅准了王爷看不见的时候,不然铁定落一个“威福百姓”的过错。
如此这般,东京汴梁第一个容易去得的王爷府邸,大门上头蹲着个白玉堂。白玉堂选的位置巧妙,正好能借着匾额的y-in影藏藏身形,加上他轻功身法本就是一流的,机灵地挪动闪躲起来,院里院外来回行走的十几个侍卫,竟然没一个瞧见了他。
别人瞧不见他,他可是把别人都瞧个清楚。比方说,那边十丈远的地方,翻上来一个御猫大人来。啧啧,这来了一个我,又来了一个他,下头那么些人全没动静,可见这堂堂王爷的府上,原来还不及个开封府衙门防卫森严。
白玉堂瞄见那边蓝影翻动,展昭朝着东边一路过去了。他暗暗盘算了一回猜得那猫的行踪路线,自己也闪出身子,抽个空子,往西路去转。
襄阳王爷这处偶然上京歇脚的府里,都有些什么呢?有些落光了叶子的树,有些踩着落叶积雪巡逻的士兵,有慢悠悠连雪带叶子一起划拉着打扫的老仆,还有若干丫鬟在后院嬉闹,丫鬟伺候着的,是个才刚学会走路、在雪里又跑又滚玩得开心的小世子。
展昭潜行过来,这些都看在眼里,要紧的自然还是襄阳王本人——到主屋之上选个位置轻轻揭瓦,他莫名地有想起了白玉堂来,这等偷听暗探的勾当,那只白老鼠最为擅长不过,此刻若能有他帮手倒也……呵,想什么呢。展昭甩甩头,俯身下去听。
窗格暗影看得不错,襄阳王果然正与人交谈,听声音,是朝里哪位将军。展昭眉头一皱,凝神正要再听他们说的什么,忽觉身边轻轻落下个人来。
白玉堂。
还好——展昭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才觉出此刻尴尬来。
白玉堂却面无表情,只是默不作声地塞了叠纸给他,打着手势示意先回去再详谈,就先带头使轻功走了。
展昭握一把拳头,听了几句都是寒暄,没什么值当留意的,待要再听时,踢踢踏踏脚步响起,一大队巡视的转过这边来了,他想想不宜冒失,也是先回去再做打算为上。
出了这王爷府,展昭又连过两条巷子才放松一口气,落地歇个脚——面对面的,又是白玉堂靠在墙角里,抱着两手正等他。
“方才多谢。”展昭犹豫了一下,还是先道谢,毕竟这家伙是来帮忙,“此事有些凶险,似展某有公职在身尚可辩解,白兄你若是……”
“五爷说了之前的事都要帮你做完,履诺而已,猫大人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还有,”白玉堂耸耸肩,忽然扯出一丝笑容,“早说过了,不要叫‘白兄’。”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啦,喵某怎么可能把小白真的丢出去呢?就算喵某丢他出去了,小白也会自己摸回来的!死缠烂打什么的,是每个优质小攻的必备技能【喂,五爷才没有你说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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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更新又是这么晚么。。好吧最近真的好忙。。虽然这些都不应该是阻挡我码字更文的理由。。bow~
第36章 风无向
算起来,刚刚才分开没有多久——展护卫下朝回来又去街上随意转悠遇着的欧阳春和沈仲元,顺便把白玉堂带回了府,然后几句话捅破窗户纸,他这里尴尬,白玉堂想必也觉着难堪,就出去了,那会还刚近了晌午饭的时辰。一转身他被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拉去提点,一席话下来,当时觉得有三天三夜那么久,其实出得房来,连太阳都还在头顶正中央没怎么挪动,及到他这一路轻功跑去探察襄阳王再跑回来,也没费多少工夫。
赶出房去的白老鼠倒是又跟回来了。
展昭自顾自地跨门槛,进院门,就听着白玉堂在身后嗅了几嗅:“真香哎,展大人,该不会是你们开封府趁我这个外来的不在偷偷做好吃的吧?”
这么开着玩笑,他也不管展昭是不是装着没听见一样偏开视线看屋檐角,反正这前衙后院的每个树他都摸熟了也不用人带路,倒是眼看着展昭前方三尺地上有个小石子挡路,就抢上一步去,伸出脚尖铲飞了它。
展昭无奈地瞥这位五爷一眼,五爷脸上满满地写着“我就喜欢玩这个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正事要紧——”趁着展大人脾气没发作,白玉堂指指他的袖子又指指包大人书房,“虽说五爷轻功卓绝身手不凡,这也是花了好大力气开了九十九道盘龙金丝锁才拿来的,快点进屋去,你家大人等着看呢!”
包大人其实也没等着要看什么,就算展护卫是万岁爷金口玉牙钦封的御猫,也不能指望他什么事都随便一个转身就手到擒来不是?所以包大人此刻正在安心地扒下最后一口饭,展昭敲敲房门,听着那声“进来”都混着一股咸菜蒸r_ou_丸子的味道。
展昭进门,包大人撂下饭碗。公孙先生也跟着撂下饭碗,起身去架子上翻。可是公孙先生吃饭一向都讲究细嚼慢咽的养生之道,半碗米饭还剩了个底,被跟进书房来瞧的白玉堂看着了:“先生,老人都教人不许剩饭的。”
“啊,待会还吃呢,这么一下子冷不透的。”公孙先生笑了一下,白玉堂这孩子心思挺细的么,也会体贴人,可惜眼下这闹的……他摇摇头,从架子上抽出一个信封子,转身递在白玉堂手里,“白少侠你的,还没叫人去喊你,可巧你就过来了。”
信?白玉堂接了信封,红彤彤的签上没写字,就只隐隐的几道指甲印,掐了个老鼠样子在上头。白玉堂默数一下,四条胡须,还好,应该不是催自己回家的。
这边白玉堂退到边上去倚着墙撕开信封,展昭已经简洁明了地报告完他是怎样去了又回,再把白玉堂塞给他的几张纸理在一起,交给包大人去看。
包大人翻看得仔细,一会皱起眉头,一会深吸口气,看了一阵,“咦”上一声,又翻回去从头看起。展昭熟悉他家大人的脾x_ing,知道这是包大人正在专心盘算,他也耐心等着;白玉堂就不一样了,他匆匆看罢四哥的家书,没来得及感慨四哥这笔字又长进不少,就教一股闷意淹没了。现而今连四哥都催他回家过年!好吧,过年,大过年的,没点话头……确实不好不回家去。
白玉堂磨着牙根把几张信纸折好塞回封套,随手揣在怀里,望一眼屋子那头,包大人坐在书架影子里,一张脸看上去更黑了。展昭也是,只管盯着他家包大人的桌子看,头都不回一下——可是自己这么抬眼一扫,许是眼花,倒看展昭腰身又拔得硬了些。
一屋子人都不说话,闷得很。白玉堂转了两圈,冲着公孙先生咧嘴一笑,推门出去透气。
正午刚过,没要紧的人们都在拾掇东西预备歇晌。白玉堂蹲在树上随手丢小石子打着家雀,也不打中它们,只是擦着边过去,吓得小东西们扑棱扑棱的不敢落下地来刨食罢了。
忽地听见外面乱哄哄响起来,说笑着走进一群人来,当中一个高高壮壮的红衣校尉,听那些小捕快恭维的话,应该就是张龙了。话音里能听出这位张大校尉刚刚也是武功盖世地大展神威,擒得了一个什么山什么寨的土匪头子。
切,五爷十五岁下山的时候就单枪匹马挑了整个黑风寨,二十几口人,三十几把刀呢。白玉堂看天吐了口气——可是那又怎样呢?归根结底他们才是朝廷认可的名正言顺,自己再怎样行侠仗义,也不过是以武乱禁的典范吧。
这么想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已经各自散开回去歇着,白玉堂低头扫半周,恰好看着楼小冲袖着手转出来了。这来历不清不楚的小家伙,虽然长就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可以就这样放任他走到哪里都没人看着么……白玉堂心道左右无事,跟去看看他做什么。
又过了不知几盏茶的时候,展昭终于离开包大人书房,下意识地上下左右瞄了一圈,没有见着白玉堂的影子,纳罕了一下才想起:刚刚把那位五爷赶走,怎么能指望他还肯大冬天地在外头等自己呢?看着日影也到了未正时分了,摸着肚子却还是一丝都不觉得饥饿,展昭原地发了一会呆,才提起步子回房去了。
且说包大人这里,拉着公孙先生一合计,展昭和白玉堂——大事当前,谁和谁好不好的都不在考虑了——两个孩子偷出来这点东西,说没用吧,好歹能说明襄阳王爷结交的朝臣有点多;说有什么大用吧,信里往来说的也只不过是家长里短。这大宋律例也没哪一条管着,说做王爷的就不许和别人没事扯扯j-i毛蒜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