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柔柔洒落,陈之敬凭着记忆,一路奔逃,惊起些雀鸟,扑棱棱乱飞,倒吓的自己也心慌意乱。
不多时竟迷了路,这山中春冬不同,树木矮枝更是大相径庭,加之夜色沉沉,早就辨不清东南西北。
陈之敬越跑越急,满头大汗,心中懊恼,暗骂自己cao之过急,怎的不等到明儿白天再动手,现如今已做下这事,定要一鼓作气逃出去。
耳听得远处枭声幽幽传来,犹似鬼哭。
陈之敬更是心惊胆战,环顾四周,皆是黑黢黢一片,月影儿晃动,只觉冷不丁要跳出个鬼来,又怕钻出什么猛兽,脚下愈加发慌。
想到若是功亏一篑,叫顾君捉住,以后想逃,怕是比登天还难,心中愈加焦躁,急的在林间乱跑乱窜。
忽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Cao木声,似是有什么走兽向他靠近,陈之敬吓得回头一瞧,只见朦胧月色下,一个惨白的人脸,正盯着他。
陈之敬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定睛一看,竟是顾君。
这顾君目光萎顿,面无血色,乍一瞧宛如厉鬼,大踏步向他追来,陈之敬脚也软了,不住地往后躲,心中气急败坏,恨不能从新来过,不住懊悔定是方才药下的少了。
顾君气喘吁吁追上几步,眼中怒火已盛,好似要吃人一般,一把提住陈之敬衣领,力气之大,拽的陈之敬不住踉跄,拖着便往山上走去。
陈之敬挣扎不休,顾君也拉扯的吃力,就听陈之敬怒叫道,你这般作法,好没意思,我恨死了你,你就开心了。
顾君转头望了陈之敬一眼,陈之敬被他面色吓得一呆,就见顾君又回过头去,手中使力,叫陈之敬反抗不得,硬是拖回木屋中。
陈之敬已知逃脱无望,心如死灰,与顾君扭打起来,被顾君钢钳般的手掌制住,结结实实绑了,口中不住叫骂,骂的累了,才恨恨地闭了嘴,瘫在床上。
顾君神色灰败,跌跌撞撞从包袱中翻出些伤药,lū 起袖子,才见那细长小臂上,一道巴掌长的刀伤,正不住地渗血。
陈之敬瞧了,甚是骇人,不由得脱口说道,谁伤了你。
顾君揭开包扎,洒了些药末上去,裂开惨白嘴唇,对陈之敬冷笑道,少爷手段厉害,江湖阅历却浅,包袱里凡是藏着蒙汗药,必要备着解药给自己,我不捅自己一刀,哪里有神智去找药,少爷下次行事,还得先向我们山贼请教,免得费神费力。
陈之敬听了,咬紧了嘴唇,心中长叹一声,口中缓缓说道,已成了这副样子,你何苦再困着我。
顾君拉住破布一角,另一角用牙咬了,打成结将伤口重新包扎好。
方才他走的急,胡乱用衣袖扎住伤口,血流不止,此时脑子也晕,勉强上了伤药,爬上床去,抓住陈之敬胸口,狠声说道,原本我二人好好的,在这山中渡日,少爷不也是心满意足,若不是旁人恁生出枝节,少爷怎会如此对我。
陈之敬颤声道,你倒觉得我躲在山中,心中可甘愿。
顾君眼眶一红,喃喃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我知道,我是知道的。
说罢落下泪来,握着陈之敬衣领的手也颤抖起来,体力不支,躺在陈之敬身侧,闭了双目,好似心灰意冷,眼角滑下一滴泪来,许久才断断续续说道,就一年,少爷,你分我一年,就我们两个,我们两个一处,一年后,我再也不困着你。
陈之敬默默地望着他的面容,说不出话来。
就听顾君似是梦中呢喃,轻声说道,我原以为,少爷这一辈子,都是我的。
127.
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顾君醒转之时,面色才有些红润。
见陈之敬还在酣睡,小心解了绳子,只留下手脚上的,将人拴在床柱上,才摸了摸陈之敬柔滑面颊,轻轻亲了一下。
陈之敬却张开眼来,冷冷地望着他。
那双美目往日熠熠生辉,现下却冰冷刺骨。
顾君心中刺痛,不敢再看,下床想烧些热水给陈之敬洗漱,见水缸见了底,拎了木桶,就往河边去。
临行前回头又望了望陈之敬,陈之敬瞪他一眼,别过头去,顾君才失魂落魄地走了。
蒙蒙细雨打在脸上,山中蒸腾起泥土Cao叶清香,迎面扑来。
顾君深吸一口气,手臂上的伤口便隐隐作痛。
周身野花丛生,无暇欣赏,蹲在河边打了水,望着白雾蒸腾的青山碧水,几只白鸟飞过,寂静无声,一派出尘脱俗。
忽听远处传来陈之敬惊叫,顾君忙弃了木桶,飞也似的向屋子奔去,就见屋门大敞,一个女子俯身倒在地上。
陈之敬吓的面如土色,苦于手脚被绑,在床柱边不住挣扎,冷汗直流。
顾君瞧着陈之敬无恙,转头小心翼翼扶起那女子。
那女子披头散发,身上满是泥土,面容虽是姣好,此时却全无血色,双目紧闭,已是晕了,额头上一个碗大的伤口,已结了痂。
她身子纤瘦,下腹却高高隆起,浑圆硕大,裤子上s-hi了一大片,好似尿了,顾君闻着鼻尖并无s_ao味,心中一紧,暗忖莫不是要生了,赶紧将人抱起,却苦于左臂昨日挨了一刀,使不上气力,咬牙勉强将那女子抱起,左手一软,将那女子腿脚跌在地上。
那女子疼的醒转过来,见了顾君,口中嗬嗬大叫,胡乱挣扎。
顾君脸上挨了几巴掌,好在他力气大些,一边叫着不会伤她,一边将这女子抱拖到床上,慌乱间只觉这女子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陈之敬见了,赶忙从床上跳下来,口中骂道,你给我绑个结实,我倒要叫她吓死。
顾君好容易将那女子安抚住,无暇顾及陈之敬,那女子满面大汗,脖颈子都沁的s-hi了,挣扎的没了力气,见顾君不似要害她,才安心起来,抱着肚子,眼中泪水不住地流,对顾君呻吟着救命。
顾君忙不迭说道,你忍耐些,我这就去找稳婆。
他若不是手臂受伤,便是抱着这女子下山也不成问题,可惜y-in差阳错,只能将稳婆请上山,盼那女子能撑住。
刚跑出房门,就听身后一声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继而传来陈之敬的怒骂,冲他叫道,还请什么稳婆,这都要生出来了。
顾君赶忙跑回去,就见那女子在床上双腿大张,不住惨呼,胸膛起伏,汗如雨下。
陈之敬挣不开绳子,躲在床边直跳脚,要顾君给他解开。
顾君哪听的进去,扑到女子身边,一咬牙将那女子裤子脱了,就见那两腿间染着血水,流了满床。
女子疼的厉害,屎尿齐流,臭气刺鼻,不多时,污秽处多出一团粉色血r_ou_,连着深色脐带,从女子腿间滑出。
陈之敬被迫站在近处,此时已是两股战战,快晕了去。
他未经过这事,哪知生产好似杀人夺命一般,耳边还回荡着女子凄厉惨叫。
顾君也是吓的哆哆嗦嗦,依稀记得初生的孩子得哭,手忙脚乱将那团血r_ou_抱起来,只觉得滑嫩柔软,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孩子弄断了,颤抖着拍了拍孩子,那孩子满身暗红血浆子,一声不吭。
顾君眼泪汪汪地看着陈之敬,不知如何是好,再去瞧那女子,这孩子的娘已是面如金纸,胸膛起伏的厉害。
128.
顾君哭道,少爷,这可如何是好。
陈之敬也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幕,他两个大男人,此时都是惊慌失措。
忽听那手中的孩子轻泣一声,哇的一声大哭出来,顾君惊喜交加,抽刀将脐带砍断,用衣服裹住孩子,顾不得擦去那身污秽,将孩子抱到女子脸边,急声说道,夫人,快瞧瞧你的儿子。
那女子已是油尽灯枯之势,听着孩子哭声,慢慢张开眼来,眼中热泪滚落,想给孩子喂一口n_ai,浑身却好似抽干了精力,抱也抱不了孩子。
顾君颤声道,你撑住些,我去给你寻个郎中来。
只闻得屋中血腥气渐浓,低头一瞧,那女子双腿间鲜血汩汩而出,源源不绝,将床铺染个通透,混着屎尿和雨水,蒸的整个屋子腥臭难闻。
陈之敬和顾君对望一眼,都知道这女子血崩难止,命不久矣。
那女子好似不觉得疼,只是气若游丝地说道,公子,我怕是不行了,求你将这孩子,寻个好人家送了。
顾君知道这山上山下一来一往,已是救不回这女子,低声哭道,夫人相公姓甚名谁,可还有亲人。
女子已是回光返照之际,生出些精神,嘶声哭道,我相公叫作梁晏,死在南乡战乱里,我公公,嫌弃这孩子不是亲的,儿子一死,就将我赶了出来。
喘了喘又说道,我本家是京城人士,姓宋,只有个爹爹,已叫j-ian人害了,否则,我也不会沦落至此。
顾君点点头,急声说道,我都记下了,等这孩子长大,统统让他知晓。
女子听了,眼泪止个不住,颤声说道,告诉这孩子,他爹爹给他起了名字,叫作梁泽,她亲娘,闺名唤作芳庭。
顾君想着芳庭这名字,好不耳熟。
只见床边陈之敬面色发白,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口中似是呢喃,顾君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身子好似被雷劈了,定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