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卡尔喀小姐——不,应该叫格罗威尔夫人——对龙说,“我们深海人鱼有专门的魔药可以供外来者使用,潜入深海和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都没有问题。亚特兰蒂斯很美的,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和亨利也能去!”
“谢谢,夫人……”莎士比亚一脸谦恭地答复,“您的邀请让我很荣幸,不过我是火龙,到水太多的地方就会丢掉性命的。”
亨利草草地对人鱼表示感谢,却口气不善地向父亲追问道:“您说的‘放心’是什么意思?是害怕我在您离开的时间里丢下诊所逃走?还是担心我玩忽职守?”
“不,不是这样。”鲁珀特先生摇摇头,“亨利,如果你觉得我会和你打赌是因为我要为难你,或者把你拴在诊所,那就错了,只有心胸狭窄而且不自信的人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会儿,瞟了一眼儿子身旁的莎士比亚——龙装模作样地拍着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亨利,我给你的选择是真的,”鲁珀特先生继续对儿子说,“你要继续当一个妖魔医生还是放弃,都是我能接受的。我只是在想,你从小就适合从事这一个行业,并且干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所以你不能放弃。你需要的是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瞧,你对待病人很认真,各种检查做得很全面,为了采样跑很远也不嫌累,能够意识到自己的胜负和病人的健康比起来后者更重要。关键的是:你对病人负责!”
从来没有被父亲这么坦率地赞扬的年轻人有些不自然地插嘴:“这么说起来,提出用‘再生接骨木’的建议也是故意的了?”
“是的,孩子,确实如此。采用我提出的方法确实可以让肢体合拢,不过病人会承受巨大的痛苦,而且这并不是根治。你没有那么做,这让我很高兴。医术的高明与否和医生的道德是联系在一起的,孩子,最聪明的医生也是会把病人毁掉,那就在于他并没有从病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这么说,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考验了?”
“没错。”
“那么,可以放弃诊所的承诺呢?”
鲁珀特先生耸耸肩:“决定权在你。我们都是这样,总觉得没得到的东西才是真正想要的,可谁知道事实怎样呢?亨利,你从小就看着我工作,你问了很多问题,我一直了了我i如果真的没有兴趣是不会对这个职业那么好奇的。而且你安心地在这里干了四年了,一切都很顺利,如果你觉得这四年的生活不是你想过的,那么我也没有权力把你禁锢在这儿。想当运动员还是救生员,或者是潜水教练,都是你的事。反正——”前任医生又看了看旁边飞在半空中的黑龙:“——即使我们两个都离开,也还是会有人留守在这里的。两层楼都改建成仓库也可以赚钱。”
莎士比亚挺着肚子,把细小脖子弯下来:“虽然那将是非常无聊的工作,但是如果您吩咐,我可以竭尽所能。”
“我和米娜明天早上就要离开。”鲁珀特先生又对儿子说,“这场考验你通过了,或者说,这个赌约你赢了,亲爱的亨利,你的未来不在我的手里,我也从来都没有兴趣掌握它。明天我们离开之前,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决定。哦,米娜,现在可以变回来了,你瞧,莎士比亚一直不敢靠近你。”
(尾声)
圣诞节后的那天早上,亨利在诊所的大门上挂上了“照常营业”的牌子,在节日里吃得太多的宠物们挤满了门诊大厅。于是充当助手的莎士比亚忙得不可开交,一有空就跟他的老板抱怨。
“要我说您接受了您父亲慷慨赠予该多好,他给了您自由。”龙拎着一只刚刚吃了药的猫,把它塞进住院的笼子里,“这里变成仓库的话,您就能去海边冲浪,而我就能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
亨利没理他,现在他刚刚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正在清理今天的病历——当然是作为兽医接诊的那部分。
“谢天谢地,这两天没有什么妖魔来问诊,否则您又得让我实施空间魔法,那可是很累的。不过,一般来说您还没在圣诞节国后这么勤快地开始工作,一般都借故休息两三天的,这次是什么原因呢?我想想,莫非是由于您父亲?”莎士比亚把笼子锁好,走到亨利面前,挤了挤眼睛,“您去送他和格罗威尔夫人的时候说了什么?关于您决定继续经营诊所,他有没有抱着您痛哭?啊……当然他多半不会,那么他的眼圈儿红了吗?”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把他的手机给你,莎士比亚。”医生把病历都收拾好,回答道,“他们俩在下水之前,还会在地中海附近买点儿特产,你有一天的时间打电话哦。”
“我对人类的通讯器材一贯持保留态度。”龙矜持地站直了身子,“而且,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我所意外的是,您和您的父亲,这次竟然如此平静地原谅了对方。”
“你有一个词用得不恰当,莎士比亚,父子之间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们谁都没错。”
“您服从他的安排了,老板,这就是最终结果。”
“不,莎士比亚,是我们都尊重对方的结果。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父亲,应该是一个气度宽大的朋友。’”
“是的,可惜您的父亲跟关键字眼儿都沾不上边,他并没有扮演好朋友的角色,而且他睚眦必报。”
“是啊,”亨利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但他至少是一个很好的人生向导……这样吧,莎士比亚,我给你一个星期的假,你到阿拉斯加去玩玩儿。”